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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文娟这几年康复的不错,除了说话还不是很清楚,体力恢复了大半,小范围走动是没问题的。江冉早上把饭做好,晚上再回去做一次,母子俩日子过得倒也自在。
他们在旧厂区住了一年多,在2009年的秋天等来了拆迁的消息,按照政府公布的价格,每平米赔偿1800元,他们这个80平的小房子一共拿了将近15万元的补偿款,虽然不算多,但确实比一年前梁季澄卖出的价格要高。至此,塑料厂终于送走了它的最后一批住户,长达三十年的历史彻底落下帷幕。
当时的房价还不像现在这样飙升的离谱,江冉成功赶上了末班车,用补偿款加上自己的一点积蓄,在市场附近买了套二室一厅的小房子,房子不大,但胜在整洁干净,足够他和隋文娟两个人住了。搬家那天,江冉把老房子里的物件全部打包,原封不动搬了过去,包括梁季澄给他的那些零零散散的小玩意儿,以及这些年往来省城与家乡的车票,全都装在盒子里悉心保存起来。
还有一件事,江冉没和任何人说过,当年他曾经偷偷去了一趟梁家,趁着新房主还没来,用备用钥匙开了门,把梁季澄没来得及收拾的旧衣服运了出来。他也知道这么做挺丢人的,但强大的思念压过了理智和羞耻心,至少在睹物思人的时候能留下一点安慰。
中午来市场的人少,江冉在一堆水果中间靠到两点,才慢吞吞起身,去临街的面馆要了份凉面吃。下午零零散散招待了几拨顾客,等过了下班高峰期,晚上八点,江冉准时收摊,骑着二手市场40块钱淘来的自行车,晃悠悠回了家。
到家之后,隋文娟已经把要吃的菜切好了,只等江冉回来进行最后一步。一开始对于他妈“擅进厨房”的行为,江冉是坚决反对的,生怕她刚好一点又因为手脚不便切了手或者砸了脚,得不偿失。只不过拦了几次后,他发现隋文娟由公开转为地下行动,让人防不胜防,加上复查时医生嘱咐过适量锻炼对身子恢复有好处,索性不再管,由着她去了。
今天的晚饭是两菜一汤,江冉在厨房忙活了十分钟,等到油烟机的噪音灭下去,他利落的将香菇菜心,鱼丸汤还有昨天剩的酸辣藕条端出来,顺便把电视打开。不知道隋文娟白天看了些什么,荧幕上怀着孕的儿媳妇正冲婆婆撕心裂肺地喊着,千篇一律的苦情剧。江冉大概早就习惯了类似的背景音,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看着,一边帮他妈把菜里的花椒粒挑捡出来。
他这头吃的专心致志,那头隋文娟看着电视里吵翻天的婆媳俩,忽然毫无征兆地叹了口气,“你什么时候能找一个回来就好了。”
江冉端着汤碗的手一顿,无奈地想,又来了。
这不是他妈第一次提起此事了,尽管江冉早就做好一辈子孤独终老的准备,但是显然隋文娟接受不了,老是催他多上点心。江冉没法直接拒绝,又不能明着坦白她儿子喜欢男人,而前男友此刻正在美利坚,怕给他妈气出个好歹,只好采取怀柔大法先应付着。
有时候江冉也会想,要是他的人生中没有梁季澄,他现在会过着怎样的生活。像他这个年纪,菜市场和他差不多大的摊主,孩子都有两个了,天天围着他叫爸爸,而自己大概率会和这些人一样,早早地陷入日复一日琐碎的柴米油盐当中。
这是江冉不愿意看到的。
尽管他们的感情没有结果,轰轰烈烈爱过却又潦草收场,但和梁季澄在一起仍是他生命中最不后悔的事。
隋文娟不肯就此放过儿子,又追着问道,“上次见面那个聊的怎么样?”
“不怎么样,”江冉收回心思草草回答,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见了两次面,没下文了,以后不会出去了。”
他这话还算说的委婉了,实际上他和相亲对象第一次约会,女方在听说他家条件后,便露出知难而退的架势。但这也怨不得人家,江冉心里明白,他家这个条件一般人看了都得退避三舍,况且他本来也没打算结婚,由女方提出来正好省的尴尬。
这样不了了之的结局还算正常的,还有一次他和一个离过两次婚的女人见面,女方把他约到家里,关了灯就往他身上扑,把江冉吓得边提裤子边鞠躬,连连后退以保自己清白,最后被人赶出了家门,惊魂未定间还能听见对方破口大骂他神经病。
正常也好,不正常也罢,这些相亲的女孩子都是隋文娟托人介绍的,他也不知道他妈哪来的本事,足不出户也能认识这么多人,社交水平堪称恐怖。要是等她身体彻底好了,说不定能给他拉五百个过来,每天排着队相亲。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