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林壑的家庭情况比较特殊,小时候还在福利院待过,宋清尧的目光穿过人群,停在了舞台边正拿着酒瓶看朋友们嬉闹的年轻人身上。
不知是否感觉到了,林壑居然也回过头,视线还精准地与他对视上了。
那时的印象与现在交叠,林壑变化很大,浅灰色的头发被染黑,衣品也不再招摇,就连为人处世的态度好像都温和多了。
裤兜里的手机震了震,纪乾发来两张家装设计稿,问宋清尧意见。
对比了两张图的配色后,宋清尧给出自己的看法。纪乾发来一个嘚瑟的表情,回语音道:我就说你选的肯定跟我一样,小傻帽还不信。
宋清尧也按住语音键:你可别太得意了,当心他打翻醋坛子。
放心吧,纪乾笑道,他不会的。
纪乾和宋清尧从高中起就认识了,两人读大学时选的专业不同,但是留学去的是同一个国家,因此没影响到这段友情的延续。
拿纪乾的话来说,找一个相处起来很轻松自在的朋友可比找一个XP合拍的对象难多了。
话糙理不糙,宋清尧也这么觉得,只是如果纪乾每次处的对象都可以像杨霆巍那样分得清楚就更好了。
想起杨霆巍,宋清尧忽然发现,杨霆巍那种不能算分得清。他只是对自己不够在意,所以从来没有想过误会纪乾。
对了,你和杨霆巍谈过没?纪乾问。
嗯,他应该同意了。
得知前天晚上电话里的情况,纪乾便劝他放开来玩,别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还提醒他跟学弟好好相处,要是有机会可别错过了。
明白纪乾会这么说只是担心自己,但是宋清尧实在不想把前天晚上的乌龙说给第三个人听,便结束了话题。林壑回来时给他带了一瓶矿泉水,点的那些菜也陆续端上了桌。
宋清尧拿起筷子,对着桌上几大盘热气腾腾的海鲜犹豫了片刻,夹起一块白灼墨鱼,沾了沾酱吃进嘴里。
林壑也拿起筷子,满眼期待地看着他:怎么样?好不好吃?
宋清尧点点头。
这酱酸甜可口,既不会夺去海鲜的鲜味,还能很好地去腥,酸甜的口感也调配的恰到好处,他问道:这酱味道不错,这家店有没卖?
非卖品,林壑也夹了一口墨鱼沾酱吃着,我调的,独家专利。
见宋清尧又去夹墨鱼,林壑把两只肥美的红烧大虾夹到他碗里:吃这个,青岛特色,很出名。
宋清尧将两只虾夹到旁边的碟子里:我自己来,你也吃吧。
林壑不疑有他,给彼此开了两瓶青岛啤酒后,夹起几只虾到碗里。吃完发现宋清尧不是在吃墨鱼就是蛤蜊,对于虾和螃蟹还有海五星碰都不碰,他问道:学长,你是不喜欢吃这些?
没有,宋清尧喝了一口微苦的啤酒,等等再吃。
林壑看他一眼,宋清尧神色自若地错开视线,继续夹蛤蜊,没一会儿便有只剥好的大虾放到他碗里。
那只虾的尾巴还留着一截壳,林壑拿起第二只剥,提醒他道:趁热吃,不然味道就变了。
你自己吃吧,宋清尧说,我想吃可以自己剥。
没事,反正我的手都弄脏了。林壑笑着说,你的手白,别碰这些。
拿筷子的手微微一顿,宋清尧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林壑在这时继续道:剥完虾再给你剥螃蟹,这里炒的螃蟹可不输避风塘,我小时候可喜欢吃了。
小时候?
我在青岛出生。
想起早上林壑是说过自己是半个青岛人,宋清尧问:那怎么不回家住?
拿过一个干净的碗,林壑把肥美的螃蟹肉剔到碗里:我没家。
有风吹动了门口的塑料遮阳棚,宋清尧抬头看向他:什么?
林壑又笑出了酒窝,把碗放到宋清尧面前:没什么,快吃吧,这可是我第一次给人剥螃蟹,不准糟蹋了。
看着螃蟹肉上还冒着热气的橙黄色蟹膏,宋清尧的注意力仍停留在刚才那句话上。
难道说一年的时间过去,林壑的家里人都不在了?
所以他才会有这么大的改变?
宋清尧也是失去过父亲的人,明白那种感觉,想说点话缓缓气氛,可林壑似乎不需要,拿起酒瓶跟他碰了碰,喝完啤酒继续大快朵颐。
接下来的时间,宋清尧打量了林壑好几次,他自觉掩饰得好,但还是被发现了,把最后一只小龙虾剥到他碗里,林壑笑道:想看我就大胆点,不用这么偷偷摸摸。
他没那种心思,林壑却总有办法把气氛带偏。他只能收回视线,低头专注在食物上。
等林壑洗完手回来,宋清尧也吃饱了,他去上厕所顺便结账,出来时看到林壑站在不远处讲电话。
不知道通话的对象是谁,不过就算隔着好几步的距离,他也听到了林壑很不耐烦地用荷兰语在跟对方沟通。
许是仗着周围人听不懂,林壑没太克制,等他挂断了电话,发现宋清尧就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时,表情顿时收敛了。
把手机放回口袋里,他走过来低声说:学长你什么时候出来的,怎么也不叫我。
刚出来就看到你挂电话了。宋清尧很自然地给他台阶下。
嗯,林壑以为宋清尧真没听到,便点着头说,我们继续逛吧。
宋清尧说好,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回走。走了没几步林壑又拿出手机,看着他垂头的背影,宋清尧仿佛听到了他刚才不悦的说话声。
林壑在电话里与对方吵架,并且不止一次地要求对方别管他那么多。
到了十字路口,林壑抬手拦车,期间他的手机响了几声,都是微信提示。
林壑看都不看一眼,坐进车里后,他和司机说去信号山公园,路上他的手机不时会发出消息音,但他始终没拿出来,只盯着窗外。
宋清尧回头看了他两次,想想还是提醒他:要是有急事就先处理吧。
林壑似乎在出神,宋清尧又碰了碰手臂他才反应过来:没事啊。
宋清尧指着他的裤兜:你手机一直在响。
林壑也不解释,拿出手机当着宋清尧的面按了关机键,再塞回裤兜里,笑眯眯地说:没事了。
他俩到现在还不算熟,宋清尧也不便过问他的事,等到下车时,林壑找他商量道:学长,你买两张票吧,我晚点把钱转给你。
现在的景点基本都取消了人工售票,不是微信扫码就是在旅行APP上买。宋清尧说了句不用转,在门口的二维码上扫了一下,购了两张门票。
他们午饭吃得早,现在这个时间没什么游客。两人顺着楼梯走上去,验票过闸后,宋清尧望了望左右两条上山的路,身旁的林壑则往左边走。
他跟上去,看林壑闷头上山,两条长腿迈得飞快。他没有勉强自己去跟林壑的脚步,等林壑回头发现时,两人之间已经拉开了很长一段距离。
宋清尧许久没爬山了,正站在一段台阶中央喝水,林壑小跑下来,到他身边解释道:抱歉学长,我没注意。
宋清尧笑了笑,把盖子拧上:没事,我爬得慢,你先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