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温雨吃惊地抬头看她, 半晌羞涩道:殿下人很好
好人多了去了, 只是因为人好?
那年家族蒙难, 我们被送进教坊, 本以为今后就只能是风月女子,等着被人玩乐消遣。后来被管事的内监安排进只负责舞乐的教坊中,还多番优待照拂。初时我们还奇怪,直到每回太子来,内监都让我们过去,才知是得了太子的庇护。
自然,后来兄长告知,这一切都是公主费力帮忙。还未谢过公主。说罢,曹温雨起身,对着陈锦墨一礼。
陈锦墨也不好意思受,让她起来继续说。
第一次,殿下也很奇怪,可知道了我们姐妹的身份,也不拆穿,就这么让内监误会我们是他看上的人。每月还会特地来一趟安内监的心,只点我们跳舞,从未做越礼之事。
听着曹温雨说完,总结下来,还是表达太子的人好。这怕是真喜欢他的好了,情人眼里对方任何的优点都会被无限放大。说到底,还是陈锦墨间接牵的线。
所以你就这么不远千里寻到边关找他?陈锦墨也不提宋娥有多担心,毕竟同样是不让母亲省心的,她没资格为这事说曹温雨的不是。
而且一个姑娘走那么远的路,要找一个生死不明的人,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
虽不是血亲,她和宋宜之却又有相似的地方。都会在心上人命悬一线生死不明时,放下一切奔赴而来。
是死是活,总归是要自己见一眼的。否则,心不能安。
说这句话时,曹温雨的脸好似和宋宜之重叠般,陈锦墨有些恍惚。
你不怕得不到回应吗?
曹温雨摇头:殿下是太子,我本不该痴心妄想。只陪他几年,还了从前的恩与情,到时若他还是不喜,我亦会离开。
两人不再多聊,曹温雨准备睡下,而陈锦墨还一直坐着。直到看宋宜之他们帐篷熄了灯,又等了好一会儿。
时候差不多了,回头对曹温雨笑了下,见对方点头。便披衣出帐,在外面听了一会儿,里面两个呼吸绵长,这才潜进帐篷。
幸好太子还有些良心,肯宋宜之同他一起睡在床上。
轻手轻脚的走进去,反复确定太子真的睡着了。陈锦墨这才掀起毛毯一角,钻进去。
不得不说,大半夜的,被窝里突然钻进个活物,多半是鬼片里才有的情节。被这动静弄醒的宋宜之,看着从怀里钻出来的脑袋,没吓得当场去世已经很给面子了。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一边背对着他们熟睡的太子,都是松了口气。
陈锦墨从来不是老实的人,也不受管束。从屏兰回去宋宜之就要准备回京了,现在就算天王老子来,也没人能耽误他们在一起的每时每刻。
见她不打算走,宋宜之便将她搂紧些,拢好被子不让她着凉。其他的明早太子发现了再说。
陈锦墨的手亦环上他的腰,抱得很紧,思及方才与曹温雨说的话,又许了承诺。
宜之,我保证无论何时何地,都会安然无恙的回到你的身边,你也要平平安安的等我。
黑暗中,看不清陈锦墨的脸,但他还是能感觉到她说话时的认真,于是笑着应下:好。
一夜过去,从和人都睡得安稳。只是醒来的一瞬间,平静之后的暴风雨将要袭来。
太子作为一个人,醒来发现旁边本来应该也是一个人的宋宜之,怀里揣着的那个居然还不走,不可谓不恼火。冷着脸,抱胸守在一边,卸了胡子的脸上怒意一览无余,就等着这从什么时候醒。
可最先醒来的是宋宜之,太子冷笑,指了他两下。
第一下是让他不要动,别吵醒陈锦墨;第二下是让他撒开搂着陈锦墨的手。这两下宋宜之都懂了,毕竟是大舅子,他也只能先将手收回来。只是熟睡中的陈锦墨,刚一发觉他要离开,手臂就环了上来,将他抱得更紧。
期间还不满的哼唧两声,不让宋宜之离开。
很好
太子充满慈爱的一笑,上前去拉她的胳膊,同时气沉丹田吼道:起来!
几乎就是一瞬间,陈锦墨猛睁开眼,钳住这伸来的手,用力往边上一扯,将人摔下来,而后翻身屈膝压住。待太子从这天旋地转中回神,脖子已被利器抵住。
何人胆敢行刺?报上名来!
此时的陈锦墨满眼戾气,尚不及辨清眼前人是谁,攻击几乎是本能反应。待看清楚人后,赶紧收回匕首,尴尬地唤了声:大哥,早上好啊。
被这一摔一吼弄得一愣一愣的,连反抗都做不到,太子反应过来后,悲伤涌上心头:你就这么对我?!
职业病,不是故意的,真的
太子显然不信,指着宋宜之道:还说不是故意的,你对他怎么不这样?
闻声凑到帐篷外看热闹的宋曹两兄弟很是幸灾乐祸,曹温茂更是讥道:敢在老大睡着的时候靠近,活该!
陈锦墨回头瞪了他一眼,可是无法补救的,太子好像是真生气了。昨日的情景反过来,现在轮到陈锦墨想法子哄人赔不是,毕竟方才真的差点把人伤了。
与宋宜之商量过后,陈锦墨便找到了独自坐在河边的太子。
也没什么哄男人的经历,她干脆走到太子身前,抱拳鞠躬:给大哥赔不是了。
太子抬头瞄了她一眼,暗道这丫头哄宋宜之的路子肯定很多,到他这就只剩敷衍,便还是撇过头去不理她。
无奈叹了口气,陈锦墨坐到他的身边,扯了跟草在手上把玩。
初来边关的第一年,我带兵行军收回五城。那时候,夜里常有敌袭,大家谁都睡不安稳。谁也不知道在自己熟睡之际,会不会有人潜入暗杀。就连回军营,都要时刻提防着贺均等人暗算,我不敢有一刻掉以轻心。直到宜之将监军调换,军中形势才有所好转。
她手上握的兵权太重,无论京中还是胡国,都不乏眼红忌惮之人。
这些年在她治下,军队监管是前所未有的严密,不走朝廷的路子,要想打听一些消息,简直难如登天。虽同在边境,太子对陈锦墨最多的了解,也就只能来自茶楼酒肆那些不着边际的说书人。
他知道征战夺城的不易,却不知陈锦墨说的这些暗杀。
其实他那短暂的总兵生涯,也是数次从贺均暗算中脱身,又怎会不知,只是不愿去想。
都是过去的事,我说这些也不是和大哥抱怨。早间的举动,确实是这些年养成的习惯,不是针对大哥。
本来也没生她的气,如今听了这些,太子哪里还能再计较。更多的只有心疼。
你真就认定了宋宜之,即便会受世人非议?也很有可能走不到圆满结局?
是,认定他了。陈锦墨答得干脆,人长一张嘴,无论你活成什么样都免不了被编排非议,不如过得随心,管旁人作甚?
将手上揉碎的草扔到一边,陈锦墨闲适的往后一仰,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来:大哥放心,我既然选了这条路,就一定得是圆满结局。
这一刻,太子从她的神情中看到了一丝统帅三军的意气风发,当真比从前的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或许就是陈锦墨这几年最常有的模样,之前的小女儿姿态,或许是因为身边的人是宋宜之。
说真的,作为一个哥哥,妹妹撒娇依赖的对象不是自己,多少有点不甘心。
可不甘心又能如何呢?早在昨夜装睡偷听了两人对话,太子就已经开始接纳宋宜之了。
毕竟,那也是自己这傻妹妹的寄托和依靠。
也罢,你开心便好,怪我这个哥哥,没有尽到保护之责。
见他此刻神情柔和,陈锦墨突然问:大哥,当年你是不是查到了议和书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