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有书信被他扣下,不多时便会付之一炬。这几日实在太忙,贺思昂又频繁来信,竟一时疏忽没有及时烧毁,被抓了个现行。
淑妃见他不答,继续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懂事知进退的孩子,未曾想也会做这胆大妄为的事。
宋宜之依旧不语,已经动了胆大妄为的心,做这胆大妄为的事也不觉得奇怪了。他也没什么可说的。
淑妃再没了往日谦顺柔和的模样,只剩下一个母亲的强硬:我且问你,是否对公主存了不轨之心?必须说实话!
第58章 拆散
宋宜之此时脸上也没了笑意, 似是下了很大决心般,坦然道:是动了心,却并非不轨之心!
常理法度之外, 就是不轨之心!淑妃极力压着火,才没让自己失了风度般吼出来, 宋宜之!公主糊涂, 你不该跟着她一起糊涂!
糊涂?不过是念念不忘后的心意相通,怎就成了糊涂?又有谁能糊涂三年还不醒?
宋宜之不愿承认这是两人的糊涂, 淑妃也懒得在这问题上多费唇舌。
我从前以为你是理智的,就算喜欢也能默默保护,这才放纵你们相处。如今既然你有了私心, 便不该常在一处了,还是保持距离吧。淑妃冷着脸道出了今日的目的。
宋宜之压抑着什么,想要反驳,到最后只是不甘地吐出一句:凭什么?
凭什么要保持距离?凭什么他就不能拥有?贺思昂那样的人都可以,为什么他不行?
他不想要放手,可又找不出什么别的理由来反驳这位母亲, 到最后那三个字都觉得多余。
凭什么
淑妃嗤笑一声,看着他:那我也问问你,凭什么不放手?
这个问题, 宋宜之无言以对。
你从刚才起回的话就很少,因为你自己也没底气。方才那些话,你敢在公主面前说吗?淑妃不等他回答,自己给了答案, 你不敢!你也怕说出来会毁了她的一辈子。宋宜之, 你比我清楚, 却还要问我凭什么!
公主有多喜欢孩子你也看到了, 更何况男女之间没有孩子的羁绊,光凭情爱是走不了多远的。你给不了她家,给不了她儿女成双。这不是你的错,可这是事实,也是你自己都迈不过去的坎。
杀人诛心,这一字一句无疑是把宋宜之刻意掩藏的伤口展露出来。淑妃说的没错,这就是他迈不过的坎。
公主就要满二十了,男婚女配是躲不过的,她又是公主,多少人看着或觊觎或忌惮她背后的特权。河彰已经提了几次和亲,若再拖下去,我不想她和大公主一样远嫁。
淑妃已经管不了许多,她从一个母亲的角度,将女儿会遇到的所有情形都说了出来。到最后,就差一个总结了。
你能犹豫不向公主挑明这层关系,就证明你还不自私。公主的性子你知道,只要你回应了,她是不会放手的。淑妃说罢站起,对着宋宜之深深鞠了一躬,现在我以一个母亲的名义请求你,由你来放手,不要再给她回应,放过我的女儿。
放过宋宜之无力地闭上眼睛,仿佛兀自在挣扎着什么。
这一场谈话直到落幕,陈锦墨都不知道。今年天凉的早,科举会试先办,宋宜之奉命协助礼部监考,武举又在二十天后。两人更是很难再见上一面。
要说对这件事一点察觉没有那也是骗人的,从那天回宫后,陈锦墨直觉气氛有些古怪。但没人肯告诉她,加上卓素华告诉她的事情有些意料之中的劲爆,她还没缓过劲来。
四皇子之死,她本以为是后宫之争,是宁妃一人所为。可卓素华口中却是贺均指使,当年卓父正好当值,被差遣去救治落水的四皇子。虽然贺家提前打点好,但卓父还是察觉出来,四皇子后勃颈有致命创伤。
可当时年幼的卓素华与妻子都被贺夫人请去软禁,他不敢说出口,只能顶替了罪名。这也是为何,卓素华这次回京,忍不住顶撞了贺夫人的原因。
这里面一定没那么简单,陈泰又不傻,四皇子并非溺水而死,这点他不应该不知道。
还有上一回,首辅官再大家里遭贼也不该守正司出面,陈泰之后也没再提。这其中肯定还有别的事,或许贺家就藏了什么秘密。
她其实有试过,在一个天气很好的日子,开启游戏任务模式想翻/墙进贺家找找。但还没落地,就被电了个里焦外嫩。就因为贺家不是她家,又没邀请她去。
对于这越来越不讲理又不提前通知的系统陈锦墨现在已经感觉到很无力了。你提前说一下不行吗,非得她跳进去才开始十万伏特攻击,学皮卡丘呢,真的是!
反正哪怕是进去看一下估计都不行了,陈锦墨也只能放弃,带着一腔怒火出了贺府后巷与红玉她们会和。
初荷看着莫名好像压着火的陈锦墨有些疑惑:公主这是去哪了,这么大火气?
做了个免费电疗,体验感极差。在铜镜中检查了一番,头发并没电飞,形象很好还是那个男装版富贵花,这才放了心,走,去接宜之。
今日会试最后一天,宋宜之可以回宫了。她要早先过去接他下班。
文举考三场各三天,第二场结束时,陈锦墨有来等过。当时就不见人影,她那时未着男装怕引人注意站的很远,只当错过了,今日换了男装再来,站的近些不信还会错过。
在贡院外茶摊等了许久,直到考生们一个个鱼贯而出,都不见宋宜之的身影。陈锦墨不信邪,想一直等下去,反正离宫门下钥还早。
她觉得之前宋宜之那些举动,肯定是喜欢自己的,不是她自己自作多情。所以没想过,宋宜之有躲她的可能。
贡院再无考生走出,红玉与初荷对视一眼,想着该怎么劝公主先回去。这时来了一个小乞丐,走到她们身边指着不远处酒楼道:有位大人请三位进去坐坐。
大人?宋宜之?
陈锦墨不再多想便起身向着小童指引的方向而去,等进了楼中,随着小二指引上楼推开门,见了里面的人,难免有些失望。
不是宋宜之就算了,还是个不认识的中年大叔,实为扫兴。
纵是如此,观人衣着举止也该不是俗人,陈锦墨没将不满表现出来,作出一副后生的样子作揖:我与先生素不相识,先生可是唤错了人?
金朗起身,还以一礼:没有错,臣内阁金朗,冒昧请公主前来,是见您一直在贡院外,是等何人?
这人陈锦墨有印象,小说里宋家一派,一直暗中帮着宋宜之。不过就算如此,她也没打算告诉这人,自己是在等宋宜之。
只是她不说,金朗也知道:宋内侍已经回了宫。
回宫?路就一条,从地底下钻回去的?是躲她还是真就错过了,还是她真的自作多情了?陈锦墨泄气的有些明显。
瞧她这模样,金朗了然一笑:其实前几日与公主有过一面之缘,在宋氏食铺外,公主或许是忘了。
何止是忘了,陈锦墨压根没记,哪怕现在他提了,她也没印象。
那日,金朗本是想去照顾一下宋氏姐妹的生意,虽然最后还是被赶了出来。没想到却遇上了陈锦墨。
千秋宴上时,就在人群中见过这位二公主。他的记性又好,见过的人在人群中一眼便能认出。
三年前,他也曾劝宋宜之不该动不能动的心。从小看着这孩子长大,知道他有分寸,凡事一点就能通,不需要大人多烦。三年后,他由内阁派出与礼部一通监考,再遇宋宜之,本没有察觉异样。
直到第二场考试结束,宋宜之待到很晚都不曾动身回去。而他出来时,便看见了在很远的地方躲起来等人的陈锦墨,虽然她带着幕离,金朗还是下意识猜了出来。
那时候,金朗才知道,三年前一句劝阻半点作用都没有。有些事,并不是他一句话就能阻拦的,更何况另一方也有心。
有些事拦不了也不用再拦,不如顺着二人,感情淡的没了阻力腻了也就自己分开了,感情深的他们也没必要一味拦着。
这一次,把陈锦墨请过来也不为拆散他们,只是单纯瞧着,一个在外面等,一个在里面躲,仿佛是闹了矛盾。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想着或许要为这躲着不露面的贤侄讨好一下这公主。于是,就把人请了进来。将那副藏了三年没烧的千秋宴图给了她。
拿着这纸张发黄笔墨掉色的画,陈锦墨有些懵,不太懂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