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明说了吧,论理宋家曾是权贵,我们都按吩咐办事,不会过多为难。只是,有人打点过,我们人微言轻也不敢相违,不知大人的意思
陈锦墨笑了笑:我哪敢有什么意思,您看我这来还自备酒菜还不懂吗?明面上是按太子的吩咐来看望,背地里却是宫里另一位托我打点,让你们善待宋家。
一听还有另一位掺和,衙役汗毛都竖了起来,试探着问道:不知另一位是?
陈锦墨歪头打量了四周,见没旁人,才一脸神秘地凑近衙役低声道:二公主。
太子是个好人,这事儿不能让他背锅。就是不知道提前打点的是谁,这衙役又会不会买这个公主的账。这是一场背景与后台的比拼,左右不过是贺家那群人背后捣乱,就看贺贵妃和天子之女,哪个面子更大了。
果然,衙役犹豫了,论实力贺家更甚,可二公主他也不敢得罪。
这可让小人为难了。
陈锦墨放心地笑了,暗道就怕你不为难。前面不远处大约就是宋家关押之地,这是诏狱最深处,也没再关别的人了。
陈锦墨停下:这事做坏了确实两头不讨好,但大人想清楚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宋家之前权势有多大,保不准以后就能卷土重来。再者,宫里还有位二公主。也不是让大人就要反着另一边的来,二公主说了,只要让宋家走前体面些就行。
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了银子塞到对方手上。
自然,二公主也不会让大人为难。做人留一面,日后好相见。大人按照自己的职责来,也不必为别人将事做死了,自己遭殃不是?
衙役算是明白了,这是让他实在不行,就两头都别理。可道理他都懂,衙役瞄了瞄手里的钱,有些无语。
你把我之前打点你的钱,用来打点我几个意思?
陈锦墨知道他的意思,也不是抠门,但还是肉痛地掏了些自己的银子出来。
公主自然也是有所答谢的,只是这些是用来让宋家不论男女老少这几日过得舒坦的。提醒一句,公主的钱可不是好收的,能不能做到能做到怎样,大人掂量着拿吧。
衙役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倒是拿了一点,大头没敢动。见此陈锦墨也算放了心,让衙役在这等着,自己走近。
这边是关押男犯的,只有宋家几位长辈,还有几个年龄都没陈锦墨大的少年,此刻正窝缩在墙角发着抖。
他们这几日受了欺负打骂,平日锦衣玉食的没吃过苦,也没担过什么大风大浪,并没有大人的淡定。见有人来,只当是打骂问罪的。
看着这几个孩子,陈锦墨心里多少泛了些不忍。只是好在,小一辈的只流放不会处以死刑。只要活着,就还有回来的机会。
这也是宋家几位长辈庆幸的,之所以让宋宜之争这驸马之位。也是想先保一人,以宋宜之的本事,总有一日能将这些小辈救回来。没想到,出了那种事。
陈锦墨走近,放下食盒,却不知该说什么。
宋廉倒是最先认出了她,往四周打量了一番,见无他人才敢开口:公主怎会到此?
陈锦墨没想到这人会认出自己,试探着问:可是宋公?
宋氏一族能得皇室尊称一声宋公的,只有宋宜之的父亲宋廉。
正是,罪臣老了,公主认不出了。
不怪宋廉说这一句,早年被安排为皇子授课,陈锦墨也在其中。系统突然提醒了,陈锦墨才惊觉还有这一段历史,吓得冒了曾冷汗。
她不知道和原主偏差太大,被角色发现会怎样。但好歹混过去了,这系统也是,这么重要的事情现在才说。
不过眼前的宋廉确实比原主记忆中的苍老消瘦了许多,只是外观再变,双目还是炯炯有神。
公主,再提这个或许会惹您不快,但犬子从未有过冒犯公主的心思
时间不多,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陈锦墨打断了宋廉。
宋公放心,我相信公子为人,否则也不会来这。只是虽知宋家有冤,却无能力相帮,只能略备酒菜前来相送。
宋廉站了起来俯首作揖:家族蒙难,公主能来看望,已是雪中送炭。
宋公不必拘礼,快些来吃吧,我带的也不多。
里面几个少年一听有吃的,耳朵都竖了起来。时不时地往这里看,只是家里规矩没忘,长辈不动他们没敢动。
宋廉也不推辞,每道菜都尝了一口,过了片刻,才递给那些少年。
这些举动陈锦墨都看在眼里,叹了口气。
宋公若是早存了这般小心谨慎的心思在朝堂上,运用手上权势铲除隐患,怕也不会落得今日
这也是陈锦墨看书时觉得可惜的地方,宋宜之后期为何如此权势滔天运筹帷幄,多少还是受这父亲的影响,以及宋廉残存势力的相帮。若是宋廉狠些毒些,朝堂上谁又动得了宋家。
宋廉只是笑了笑反问陈锦墨:那宋家就是第二个贺家了?我为刀俎,反将他人做鱼肉,日后也有旁人为刀俎,视我为鱼肉,如此反复又如何能长远?不过图个心安罢了。
陈锦墨有些懂了,宋廉不想由屠龙的勇士变成龙。只是你不为龙,就不会有人来杀你了吗?
宋廉也不想解释太多,歉疚道:这些孩子还小,罪臣难免谨慎了些,公主见谅。
陈锦墨自然不会介意他的试毒行为,过几日宋家问罪,就只剩这些小辈了。万一有人趁她不注意下了毒,岂不是好心办坏事。
宋公不必介怀,我能理解。
收拾了东西,辞别宋家老少,又跟着衙役打点了一番,嘱咐他尽量安排个脾气好些的人押送那些少年。
一切办妥之后,陈锦墨刚准备出去,没成想衙役禀报外面来了群人,是皇帝派来的。也是来见宋家人。
陈锦墨蒙了:怎么办,太子嘱咐过公主托我来的事不能让别人知道。
衙役明了,就近指了处牢房:委屈大人先进去待一会儿,别忘了把脸弄脏些,里面囚服先套着,往角落里钻。
这处牢房是空的,陈锦墨连忙钻了进去,快速地摘下內侍的帽子藏好,套上囚服。抱膝窝在墙角。
不一会儿,当真有侍卫围着一人进来,中间那人身量修长,全身照在黑斗篷里,看不清长相。
陈锦墨憋着气不敢呼吸,怕有什么不对吸引这些人来看自己。毕竟宋廉都能认识她,更何况旁人。
终于一行人快要走过,待要松口气时,中间的人却突然停下,转身看着自己。
陈锦墨吓得不敢呼吸,睁大眼睛看着他。两人这么对望着。
这人面色有些苍白,背部微弯似是忍着什么痛苦,面上却是波澜不兴。
几乎是对视的片刻,陈锦墨就移不开眼了。
好俊秀的一个少年郎。
第6章 被罚
那少年不言语,只是站着,远远看着陈锦墨。
她不知道原身是不是认识这少年,也没心力去翻找记忆。闷头苦学了许多年,从来没想过世上还有这般芝兰玉树,恍若谪仙的公子。
瞧她这呆样,少年只是对着她浅浅一笑。
前面带路的侍卫见他停了,不由回头问道:这里可有不对?
少年淡然收回目光:只是瞧这牢房不错,可否请几位大哥帮帮忙,将我那几位弟弟关押到这里,免得看着长辈们受刑伤心。
换个牢房,侍卫自然没有异议,对着衙役道:按宋公子吩咐的办。
见衙役答应下来,才催促少年:牢房就在前面,公子尽快。
少年点了点头,歉然道:公主失踪,全城都在搜查。还要劳烦几位大哥抽空带我过来,真是过意不去。
少年的话音渐渐淡去,一群人终是走远了,陈锦墨这才松了口气。
他就是宋宜之?
有些出乎意料,却也是情理之中,书里的宋宜之,就该是这个模样的。可又不希望这人是宋宜之,总有些可惜
可惜什么,陈锦墨自己也弄不清楚。只是捂着胸口,感受那急促的跳动。
不知是因为憋气,还是为了那少年的一笑。
不过宋宜之的话,她听进去了。宫里定是知道了她乔装出宫,她得快些在被人找到之前办完所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