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大郎示意其他人拿来纸笔,顾澈生疏地握笔,歪歪扭扭在纸上画着,做记号。
文大郎惊讶地发现,顾澈居然把他们这件书斋的布局在纸上复刻了,虽然字丑了点儿。
掌柜比文大郎还惊讶:你会写字?
顾澈点头:我父亲健在的时候,他送我进学堂,念过一段时间书。
掌柜/伙计:!!!
隐瞒不报,这小子好心机。
他们大意了。
跟掌柜他们的侧重点不同,文大郎并不觉得顾澈认识几个字有什么好意外的,他真正惊叹的是顾澈的好记性和顾澈对布局的触觉。
同样是这家书斋,但是文大郎的弟弟要来好几次,才能把布局记住。其他伙计就更难了。
文大郎觉得他可能低估顾澈了,他拍拍顾澈的肩膀:阿九,你做得很好。
不过你这字还得再练练。话落,文大郎直接从书斋里取了一副不错的纸笔赠与顾澈:好好学。
顾澈感激道:多谢大公子。
文大郎颔首:今天也晚了,回去吧。明天按时辰来。
顾澈:是。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这座富庶的城市才刚刚掀起热闹的一角。
江南的吴侬软语美人帐暖,名动天下。
顾澈沿着街边行走,普通人早已回家,街道上多了许多马车,行过时还残留着淡淡的香气。公子哥儿们的调笑声,仿若宣布着好戏开场。
顾澈心如止水,进入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小巷,最后在一家院门前停下。
他轻扣三声门,里面传来询问:谁呀?
顾澈:娘,是我。
王氏开门,迎着顾澈进去,随后再度关上门。
夜色深了,屋里点了油灯,顾庭思收着一根长长的圆木棍,冬日的晚上却汗如雨下。
顾澈薄唇轻启,但最后又没说什么。
叶音将饭菜端上桌,招呼顾庭思和顾朗洗漱。
顾澈的碗里夹来一块煎豆腐,他望过去,叶音温声道:娘的手艺好,素菜也是一绝。
谢谢。顾澈垂首吃下。他看来是真的饿了,比昨日多用了半碗饭。
顾澈简略地说了一下在书斋的事,道:一切都还算顺利,你们呢?
顾朗擦了擦小嘴巴,跳下凳子,跑去拿来几张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字。
是叶音教的。叶音满打满算也只跟着顾澈学了半年,自己写字都不怎么样,顶多能把字写全。
而顾庭思从小尚武,不爱女工诗文,在教顾朗念书这方面,帮不上什么忙。
顾澈没打击顾朗,还夸他记性好。饭后,顾澈将纸铺于桌上,握着顾朗的小手,一笔一划地教他。
白日里顾朗学过的《三字经》内容,顾澈也帮着他温习,再讲解释义。
其他人轻手轻脚去冲洗自身,叶音端来两碗糖水,喝点热的暖暖身子。
顾澈看到顾朗小脸上的疲惫,他微微一愣:今日就学到此,喝了糖水睡觉。
顾朗:嗯。
小院子不大,一间厅堂,两间厢房,一个小小的杂物房,一个小厨房和一个茅厕,再加上一块巴掌大的空地,就是这个小院子的全部了。
顾澈和顾朗住一间厢房,顾庭思,叶音和王氏三个女人住一间厢房。
为了照顾顾庭思的隐私,叶音特意扯了块布,从中间隔断。
睡觉前,王氏跟叶音念叨:娘看白日里还算暖和,想着在院子的角落里种些青菜,这样也能省点菜钱。
叶音并不赞同,他们不缺这点钱,本来地方就小了,顾朗在厅堂念书还好点,但庭思和顾澈会在院子里练武。
如果种了青菜,他们难免会束手束脚。
叶音委婉道:娘,暖和也就这两日,往后更冷了。
这样吧,明儿你往破碗里弄些土,栽点葱,平时放在厨房里,天暖和就拿出来晒晒太阳,这样家里有点绿色,还能吃上新鲜的葱了。
王氏想想也行:听你的。
嗯。 叶音:睡吧。
顾庭思睁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上方,耳边是平缓的呼吸声,可她不愿闭上眼。
之前逃亡时,她一心想逃命,没空想那么多。顾庭思便以为自己变得理性了。如今骤然安顿下来,她却像被压抑狠了,一放松的时候,满脑子都是顾府的大火。明明她练了一天,也很累了。
直到一只手落在她的脸侧,随后身边挤过来一个热源,叶音搂着她,像哄婴儿般,轻轻拍着顾庭思的身体,柔声道:我在,安心睡吧。
顾庭思浑身一颤,只觉得心口涨得满满的,她甚至忘了反应,以至于后来何时入睡也一并忘了。
次日,天光破晓。
顾澈已经出门,在路上买了馒头充饥,赶往书斋。
顾庭思和顾朗待在家里,叶音借着跟王氏买东西的功夫,熟悉周围地形。
顾澈在书斋慢慢展现了一些能力,文大郎对他的印象也一改再改,一个月后,文大郎终于做了决定,把顾澈带到身边培养。
回到家里,他还跟妹妹说:想不到我文大在生意场上打滚数载,也看走了眼。
文灵双眸微圆:阿九当真有潜力?
文母也道:不是说一家都是农户吗?
文大郎呷了口茶,笑道:农户跟农户也不是一样的。
他提了两句顾澈会认些简单的字,然后又道:阿九是个肯学的,人又机灵,是个好苗子。
文大郎看着妹妹,话锋一转:对了,听说晋罗两家的婚期提前了。
文灵并不意外,罗茵茵和晋童还未成婚便先行敦伦,罗茵茵心里估计也害怕。不早点嫁进晋家,以后大着肚子成婚就更惹人笑话了。
文大郎原本想给晋童和罗茵茵添堵,现在两家婚期提前,晋童被拘在家里,文大郎还真不好下手,只能作罢。
但意外得到一个好属下的预备役,也算宽慰了文大郎一番。
顾澈跟着文大郎出入各种茶楼议事,每日繁忙。仇恨暂时被压下,少了许多煎熬。
但其他人就没那么好过了。
威严肃穆的宫殿里,元乐帝看着案下叩首的禁卫军统领,脸色阴沉:还是没抓到人?
禁卫军统领浑身一寒:圣上,末将
元乐帝:朕问你是否抓住人。
禁卫军统领两眼一黑,颤声道:末将无能。
元乐帝冷冷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君无戏言,宽宥你这些日子已是皇恩浩荡。
禁卫军统领猛地抬头,直到被拖出殿门,他才想起当日圣上那句捉不到顾澈,提头来见,原来是真的。
人头落地,禁卫军统领还大睁着眼,不甘地看着前方。
监斩太监踩着血迹,走到头颅前蹲下,抬手合上了禁卫军统领的眼:大人,走好。
禁卫军统领身死,官职空了出来,本以为是副统领顶上,没想到天降一个公子哥。
京城某茶楼内。
新任的禁卫军统领林深垮着脸,跟好友诉苦。
上一任的统领因为捉拿不住顾澈被杀,我现在顶上去,不就是送死吗?
他一口气喝光一盏茶:你不知道,我娘自从听到消息就没睡个整夜觉,我看着都心疼。
也不知道顾澈那小子怎么那么能藏,整个禁卫军出动,都没看到他一根毛。
然而对面的人却捧着茶盏出神。
林深不满,抬手挥了挥:阳尘,阳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