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竹默了片刻,说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要是说江淮的话,话止于此,厉闻昭的眼里忽然有了笑意,他很可爱,本座很喜欢,和之前的感觉不一样。他不善言辞,不知道如何形容这样的感情,便只能藏在心底,不宣之于口。
不说出来也好,要是有了挂念,还如何能够安的下心,将一切都置身之外。
这不需要你说,我自己能看出来,楠竹将茶添满,放到桌子上,以便他一会要喝,你的母亲,是不是让我帮你找的那个人?临川元君,素芷?
是,厉闻昭凝注他,眼神一分分冷了下去,她当年通告天界,给魔族安了莫须有的罪名,让魔族之人全被绞杀,本座迟早要她偿命。
你这么久不飞升,也是因为她?楠竹迟疑着,看不透他的想法,可是你不飞升,如何能接触的到她?她一直在天界,从不下凡。
本座知道,厉闻昭置之一哂,这件事,本座有自己的想法,无需任何人多言。
楠竹跟了他这么多年,对于他的脾气秉性还是有所了解的,既然厉闻昭不肯多说,那他自然也不会再多问。
话说回来,你准备把谢霄怎么办?我想了想,既然你说不是你派他去的,那这件事,极有可能是他和旁人串通好来栽赃你的,你真的要就这么放任他去了?
不知道。厉闻昭破天荒的给了一个虚渺的答复,迟迟没有下文。
屋子里再次归位寂静,厉闻昭酒醒了一半,他只手扶额,掩去了眼里的情绪,觉得自己今夜似乎说得实在太多了。
那些从未和任何人提起过的只言片语,想不到会在今日全部道来,积压了许久的心事借着酒意悉数倾泻,他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让他觉得很是快意。
灯影从四面笼罩住他,他坐在这摇曳的火光里,轻吁短叹。
这件事须得查清楚,既然你说和你无关,那我也信得过你,楠竹认真道,不过这件事和谢霄是脱不了干系的,你不要到时候又偏袒他,我也是为你着想,你说你好端端的,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背了那么久的骂名,难不难受?
又或者说,哪有人不难受?楠竹把最末的这句话去了,跟了厉闻昭这么久,又何尝看不出来?
厉闻昭保持沉默,似是不愿多说,屋里屋外都是静悄悄的,透进来的月色又开始变得雾蒙蒙,像是隔了层纱。
在这满屋的光下,他好似看到了幼时的谢霄站在自己身旁,牵着他的手,用脆生生的声音叫他师尊
谢子辰当年到底是何种想法,才会把自己的子嗣留在一个灭门仇人的面前?厉闻昭想象不到,他本想将这件事永远掩埋在心底,不让谢霄挣扎在两难的境地,然而,百密一疏,终究是让谢霄知道了。
今夜酌酒数杯,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压在心头,让他缓不过气。
倘若一切可以重头来过,他宁愿自己心狠一点,拒绝谢子辰的要求,不在看到小谢霄的时候动了恻隐之心,哪怕自己事后没有将谢霄留在身边抚养,也好过现在这番境地。
谢霄的霄,还是不适合扶摇直上九重霄,成事者,路上总要是苦的。厉闻昭闭上眼,沉入一片黑暗里。
苦的不好,若是萧萧肃肃的萧就好了,他生得君子端庄,讨姑娘家喜欢,日后还可以娶妻生子,平安顺遂的过完这一生。
谢霄啊谢霄,自有云霄万里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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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没有在虐,我会补糖的,啾咪_(:з」)_
第55章 我宁愿他从来没有养过我
望鹤楼临近玉门关, 长风万里,掠过戍楼,远处有羌笛声飘来, 从楼上看去, 能看见连绵的山脉,这是靠近祁连山的地段,和九嶷远隔万里,等江淮赶到的时候, 谢霄已经坐在楼里恭候多时了。
他正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 旁边摆着茶和糕点,看起来一如往日的谦和。
阿淮?谢霄刚侧过身,就看见江淮,登时起身, 笑道,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江淮看着他, 只是笑着点点头,兀自坐到了他旁边的椅子上。
前段时日见你爱吃桃花酥, 特意点的, 要尝尝吗?谢霄将果盘推到了他面前,不过这里的桃花酥定是不能和香斋坊的比, 这个,好像偏咸了些, 应该是师尊的口味。
江淮目光落在了盘子里, 发现这几块桃花酥皆是六瓣的, 色泽粉嫩, 上面撒了芝麻, 因为外皮做的酥, 上来的过程就震落了些酥皮在盘子里。
师尊爱吃咸的?他意外,印象里,厉闻昭是爱甜食的。
师尊一直都不爱吃这些,便是吃也只是咸口的,谢霄说,前段时日大概是想换口味了,总要我去买些甜食回来尝试,每次只吃几口,吃不完,好多都浪费了。
江淮没有说话,他想到了那天给厉闻昭点腊八粥,见他吃得不是很高兴,他权当吃得太急了。
谢霄说话时,还是言笑晏晏:记得你以前和我说,你从小就想去当祁连剑宗的弟子,只不过试了很多次,都没人收你,辗转多回,才去了灵宠派。
江淮默了一会,说道:师兄也说了,那是以前。
谢霄仍旧是笑:你还记不记得你为什么会去祁连剑宗偷白巍珠?话锋一转,他笑里多了几分冷意。
记得。江淮草草回道,觉得心下不安,来的路上想了很多个能应付的谎言,但都只是勉强应付而已,一戳即破。
好在谢霄自己转开了话题:那时候,我以为我们是志同道合的,你要取白嵬珠回来,杀了厉闻昭,我要把他引到祁连剑宗,让沈耀困住他。
他说得平静,像是闲谈那般,时而看看窗外,时而又看看江淮: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你会活着回来,所以你后来跟厉闻昭一起归来时,我就知道事情的发展超了预期。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江淮略微意外,看着他,话没有点破,但意思已经很明了,在自己没有穿过来之前,谢霄和原主是同伙的,可是自己一直都不知道,大概从一开始,谢霄就知道他们不再为同一人。
谢霄欲要倒茶:有些事,便是看不出来,也能感受的到。
茶水已经凉了,他顺手将冷茶泼到窗外,命小二换上一壶新茶。
江淮细细思忖,还是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会选择背叛?师尊把你视作心腹,是信得过你,以他的性子,极少会有相信的人。
谢霄的手肘搭在桌沿,他拿起一块桃花酥,说道:有些事,不是看表面就能够知道的,你看,就像厉闻昭从来不吃甜食,因为你喜欢,他可以去尝试,即便反反复复的咽不下去,他还是可以不断尝试,真的就是因为他喜欢甜食吗?
江淮没明白他的意思:这能看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