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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得长乐者得天下,当年三王争权,她自知逃不了,她选择了暴虐无度的李毕,而没有选择王爷,是因为她知道王爷心中有义……有情有义的安阳王,会让她狠不下心,会让她忘记长安和洛阳的风雪。”
安阳王从未想过这一点:“长乐……”
“她的魂早已埋葬在大齐长明宫,那是她真正的归宿。她要以这亡国女之身,搅动大庸风云,去实现她玉石俱焚的複仇计划。”
“複仇?”
在安阳王心目中,长乐始终是那个绝世无双、柔弱无骨的弱女子。
“王爷真的以为,被抓捕的羊羔会爱上毁她家园、杀她亲人的猎人吗?”
苏陌凉薄一笑:“被掠夺家园者,永远不会忘记践踏他们的铁蹄!”
此话一出,安阳王顿觉四周寒意肆起,仿若有无数支利箭齐刷刷对準了他。
他环顾一周,已是背脊发寒。
这重华宫,这帝城,这天下九洲,究竟还有多少大齐亡国人生活在那场战争带来的痛苦中?
苏陌细细观察着他。
这个年近不惑的男人,眼中流露出了少年时期的遗憾和悔恨。
“那时候我年少轻狂,只知道要沖出去,要占有更多,要将天下最富饶的城池、最肥沃的土地通通纳入囊中,那真是热血沸腾啊,征伐遮蔽了我满是血腥的双眼……”
他忍泪含悲:“原来,从我杀入长安的那一日起,就失去了爱长乐的资格。”
“是我让她成了亡国人。”
“我母亲平生素爱荷花,她说,荷是花中君子,出淤泥而不染。”苏陌抚过一朵清丽的荷,说道,“她有一个夙愿。”
“是什麽?”安阳王迫切问道。
“长乐长乐,长安宁,乐无忧,她的夙愿便是,天下明君,山河无恙,国泰民安。”
“天下明君……”安阳王恍惚道。
苏陌转眸凝向安阳王的双眼,说道:“王朝更替,古来有之,成王败寇,自有天命。天下,乃是百姓的天下,君王,乃是百姓的君王。如今大庸版图辽阔,四海安宁,百业待兴,这本该是一个王朝最好的时候。”
“当今天下,需要的不是大庸君王,也不是大齐君王,而是一个勤政爱民、武能安邦、文能治国的天下明君。”
苏陌望进安阳王的眼:“王爷便是那个天下明君。”
安阳王顿觉脑中涌入一股磅礴的力量,那力量强悍得叫人完全无法招架。
他明明站在原地,却感觉自己被那力量压制着,跪下去了,他伸着脑袋,仰望着,祈求神明的垂爱。
一时惶惶不知天地。
“李珩。”苏陌叫出了他的名字。
“你要记住,天地之大,黎元为先,这是我们的君子之约。若是哪一日,你忘记了初衷,我随时会回来,拿走交给你的一切。”
安阳王完全不知自己是如何离开重华宫的。
他只记得走出大门的那一刻,沉重的朱漆大门在他身后一关,他回头看向那赫然悬挂的“重华”二字,只觉双腿一软,差点当街跪了下去!
世事皆如一场大梦,而那门中人,是掌管世人梦境的神明!
安阳王回去之后,连夜草拟了一卷近百页的改革变法,其中包括外示羁縻、内修守备、整顿吏治、清丈土地、兴修水利、废除伶人制度等,一大批明臣贤臣即将走上历史舞台,其中便有“範明”的名字。
昏暗的大庸,将迎来它的中兴之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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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寻芳原本準备了一百种制衡安阳王的法子,李荀便是最有效的那把利剑。
没承想,被苏陌用写书人的力量,一招给解决了。
裴寻芳颇为不满。
“殿下用一个桃子,便将咱家辛苦十几年攒下的基业给交出去了,殿下要怎麽补偿我?”
苏陌倚在他怀里,心里空落落的:“我饿了,带我回家吧。”
裴寻芳抱着怀中这个精疲力竭的可怜人儿,气也撒不出来了。
他早已明白,在苏陌眼中,没有大齐,也没有大庸,只有天下人的天下。
而他穿越生死,追随而来,所求所谋,不过一个苏陌。
苏陌便是他的天下。
那些身外名、身外利,又算什麽?
“好,我们回家。”裴寻芳亲亲苏陌,抱着他登上马车。
城中那座老宅,依然静谧如初,时光一年又一年过去,它始终静静伫立,观察着人间。
院中那株古老的红豆树,已经结满了密密的果。
裴寻芳笑盈盈喂苏陌吃下了许多东西,又伺候他漱口、净手,主打一个,叫苏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苏陌嗔他,他却甘之如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