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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密的雨水,如银针扎在李长薄脸上。
李长薄早就看到了苏陌身边那个玄色身影,还有他手中那把杀气腾腾的黑弩。
“吁——”
缰绳被勒住,狂奔的马儿擡起前蹄,仰脖嘶鸣。
李长薄在钟楼前停住。
“殿下小心!那人便是天命玄鸟!”贺知风提醒道。
马儿焦躁地踱来踱去,如同它主人的心情。
李长薄与钟楼上那个手执黑弩的人隔空相望。李长薄记得他,这人在苏陌射伤贺七时就曾出现过,并被他一刀斩下了头颅!
如今,竟然又活生生地出现在了这里!
这世间果然有非人类的存在。
这一路过来,没有伏兵,没有拦截,甚至魏国公安排的人也全没了蹤影,这只能说明一点,他们都被天命玄鸟杀了。
那人居高临下,箭指李长薄,怪声怪气道:“太子殿下,别来无恙呀。”
“谁同你别来无恙!”李长薄紧握缰绳,“你是何方妖孽,孤不认识你!”
“殿下不必认识我。”玄衣人道,“殿下只需记得,你我之间的交易。”
“不是孤的承诺,孤不会认!你胆敢挟持清川,意图烧毁帝城,孤饶不得你!”
“呵,一败涂地了还嘴硬!由不得你认不认!”玄衣人起了杀意,搭在悬刀上的手指弯曲起来。
“阿烈!”苏陌阻止道,“你若敢对书中主角下手,就是在与我作对!”
“公子!”
“李长薄的事,我要自己解决。你不要插手!”苏陌道。
玄衣人嘴角抽动了下,很快转而笑嘻嘻哄道:“好。公子的笔下人,自然由公子解决。阿烈不插手。”
他跳下阑干,手掌一翻,那把漆黑大弩便消失了。
他握起苏陌的手,跪在苏陌面前:“那就请公子行驶写书人的权力。与季清川、李长薄做个了断吧,阿烈等着公子。”
他在苏陌手背上吻了一下,便凭空消失了。
“清川,乖乖呆着别动!”李长薄在底下急疯了,“孤来接你!”
“李长薄。”苏陌站在高高的钟楼上,隔着疾风与斜雨,问道,“你为何而来?”
李长薄双眸都被淋湿了:“孤为你而来。”
“我是谁?”苏陌问道。
“你是清川啊。你是孤的清川。”
苏陌转身道:“李长薄,上来。我有话要同你讲。”
李长薄在雨中木了一瞬,大喝一声:“上!”
几匹马儿如离弦之箭沖向钟楼。
“太子殿下,你只有一刻钟的时间。”天命玄鸟的声音忽而出现在李长薄耳后。
李长薄向身后狠狠挥去一鞭!没有人!
“好好道个别吧,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天命玄鸟又道。
李长薄汗毛立起,他怒道:“装神弄鬼!你给我出来!”
那声音却再也没有出现。
李长薄弃马翻入钟楼,他很快发现,钟楼里全是死尸,地上流淌着污血和火油,惨不忍睹。楼内昏暗无比,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怪的香味。
“这里不对劲!捂住口鼻,小心有毒!”贺知风撕下一段袍角,为李长薄绑住口鼻。他低声道:“殿下放心去找季公子,我们拖住他。”
李长薄点点头,他左手拖着刀,只身沖入昏暗的钟楼里。
黑暗中闪着人影,偶尔还有打斗声,许是贺知风遇到了天命玄鸟。李长薄屏住呼吸,这香味让他头昏脑胀,不肖一会,就连巨痛的右手都渐渐变得麻木了。
前方的楼道越来越暗。
也越来越静。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这一定是他一生走过的最长最黑的路,甚至有一种走向深渊的错觉。
渐渐的,一切外音都消失了,他仿如走进了一片虚无。
李长薄开始觉得呼吸不畅,四肢越来越无力,脚边有什麽极轻极软的东西在拉拽着他,那力量分明极弱,李长薄却迈不动脚了。
终于,他一头栽倒,陷了进去。
数不清的笑声、骂声,如潮水般涌入李长薄的鼓膜。
黑暗中什麽都看不见,却仿若有无数张脸、无数张嘴,将李长薄团团包围。
“薄儿可知,何为太子?”嘉延帝的幻象如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过来。
“太子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朕赐予你的。”
“朕可以立你,也可以随时废了你!”
李长薄惊恐擡头,他发现自己恍然成了少时的懦弱模样,他跪在东宫空蕩蕩的大殿中,全身颤抖,孤独无依。
“殿下,救我……救我,救救我吧,殿下……”
李长薄又看见,他的伴读暮琴被人野蛮地按在殿外,就在他的眼前,被打成了一滩烂肉,面目全非。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