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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后是一道长长的双面照壁,黄墙黑瓦,赫赫夺目,照壁上写着四个苍劲大字,天宁古剎。
来者正是吉空大师。
“时空更叠,掌印依然没什麽长进。”吉空道。
“咱家来接他回家!”裴寻芳红了眼,他凝向那吉空,“天色已晚,他说过会回去的。”
“他是要回去。但何时回,回哪去,却不是掌印说了算的。”
裴寻芳脸色更白了,彻骨的寒意让他的神色愈发狠厉起来:“大师若是不允,咱家会直接抢!”
亘古不变的月光照着大地,注视着这世间癡绝人。
吉空大师叹了口气,双手合十,温声道:“事到如今,掌印还认为,强求而来的能有善终吗?”
“何为强求?何来强求!”裴寻芳嘴角抽搐着,“咱家想与他好就是强求!”
“他说过会同我回家,会同我回洛阳……他说过心悦于我……”裴寻芳哀鸣道,“咱家什麽都可以不要,只求守着他,为什麽还是不行?佛佑有缘人,大师为何一再阻拦?”
“非贫僧阻拦,天道不允,人各有命。”吉空叹息道。
“何为天道?是谁定了这天道!”裴寻芳站在月光下,倔强而孤独,“敢问大师,咱家逆了谁的天!违了谁的道!”
疾风乍起,刮过松林,惊起树间的夜鸟。
吉空眯了眯眼。好重的煞气!
“咱家要见公子!”裴寻芳眼神已经不再清明,“大师若再阻我,休怪我血洗天宁寺!”
吉空看着眼前疯狂之人,阖目,撚珠。
“天宁寺乃定国安民之地,寺在,天即宁,天宁寺不是掌印的阻碍,掌印妄念缠身,若一时沖动铸成大错,追悔莫及。”随即一声令下,“静心咒,起阵!”
衆僧纷纷席地围坐诵经。
“……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
梵音直侵人心,萦绕古剎。
“妄念起,癡念生,贪念一起入魔障,不足之心堕苦海……”吉空阖目念道,“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剎那间,佛眼大开。
吉空看到,数不清的煞气从裴寻芳身上腾出,如恶龙搅海,张牙舞爪,戾气沖天。
那些煞气缠绕着他,攀咬着他,与他融为一体,又听由他控制。
每一道煞气皆像一道残破的鬼魂,冒着怨气从地狱里爬出来。
裴寻芳静立其中,如万鬼之宗。
吉空手中的佛珠,细细簌簌震动起来。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阵仗。
“阿弥陀佛,怎会如此!”
吉空重新凝精聚神,打开佛眼,再次看去。
只见那被煞气环绕的裴寻芳,满头银发,黑袍红衣,一道暗红色刀疤从左眼一眼蔓延至右眼,他红着眼,那双凤眸如凄厉的豔鬼。
“阿弥陀佛。”吉空大师连退几步,竟然……竟然是他!
七十二佛僧,静心梵音咒,在这肆虐的煞气面前,就像一场笑话!
吉空佛根大乱。
他曾以为这一幕永远不可能出现了。
那曾是写书人最后的嘱托,可时空流转,物是人非,已经没人相信它会真的实现。
吉空被煞气沖昏了眼,往事涌起,不知不觉已是泪眼婆娑,他双手合十,道:“吉空有眼无珠,竟不识故人来。”
“乾坤倒转,斗转星移,十年之期已到,陛下信守承诺,派吉空前来迎接远道而来的故人。”
陷入魔怔的裴寻芳僵硬地转了转头,哑声道:“大师……说什麽?”
吉空大师躬身拜下,以最高的迎礼拜道:“吉空奉陛下之命,做掌印的引路人。”
叮铃铃。叮铃铃。
藏经阁,密室,佛塔,那些被檐脊神兽压制着的银铃齐齐躁动起来。
空灵的铃声,如温柔的夜风,抚过连绵山脊。
像极了来自遥远时空,爱人的爱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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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墙灰瓦,人随影动。
月光照着一前一后两个身影,一路光影斑驳。
裴寻芳脚步很重,四肢犹显僵硬,所过之处,足下青草皆被碾碎,他紧盯着吉空的背影,问道:“何为引路人?”
风过松林,沙沙作响。
“陛下曾嘱托吉空,做掌印的引路人。”
“陛下费尽心机,为掌印铺好路,并将选择权交到掌印手中。”
吉空的声音仿若山间的风,他娓娓道来:“陛下交代吉空,十年之约期满,若掌印仍放不下陛下,便将星盘交于掌印。那星盘便是陛下为掌印準备的穿越时空的密钥,也是陛下为掌印留下的最后的礼物。”
“十年之期,足够掌印将幼帝李荀抚养长大,还那个世界一片太平,也足够陛下为这个世界重建秩序,扫清障碍。”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