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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陌被推进一座挂着“长春宫”牌匾的的小宫殿里。

苏陌记得红姑说过,长春宫是冷宫。

小太监跑得大汗淋漓,未等喘气,便转身栓门跑了。

苏陌被孤零零留在这冷宫里。

他环视这幽静的庭院,虽然败落不堪,但还算干净,明显被收拾过。

苏陌转动着轮椅,朝那晦暗的室内走去。

屋子里的陈设极度简朴,一床,一桌,一椅,再无其它。

而触目惊心的是,那斑驳的墙壁上,被人一笔一笔刻着无数个日期。

从嘉延元年,到嘉延十九年,六千多个日夜,六千多个日期,一笔又一笔,而每年的三月初三,都被用粗线圈了出来,旁边写着四字:

生辰快乐。

苏陌心中犹受一击。

说不清的酸楚袭上心头,心口难受得厉害。

风吹过廊下悬挂的风铎,叮叮作响。

光影晃动,殿门口出现一个颀长的身影。

“清川。”

冷宫

听到这个声音, 苏陌便觉背脊一麻。

上一次角色沦陷的余波似乎还残存在身体里。

空气中微尘浮动。

这间屋子阴暗潮湿,浮尘、蛛网、墙角的霉斑还残存前主人的气息,而那满墙的刻痕,似乎还能听到无望的低泣声。

这一切, 都与空气里弥漫的清灵温雅的龙涎香格格不入。

苏陌没有转身, 握紧扶手道:“原来是太子殿下,好久不见。”

“不夜宫一别, 区区数日, 仿若经年。”李长薄说道,他没有动作, 可苏陌明显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如汹涌的浓雾紧紧笼罩着自己, 潮湿而浓烈。

沉默须臾,李长薄又道:“脚还疼吗?”

“快好了。”

“在宫里这几日还习惯吗?”李长薄始终远远站着,没有靠近。

“还行。”

“有没有人再为难清川?”

“没有。”苏陌声音淡淡的。

屋子里空极了, 只有一坐一站的两个人,日光从低矮破旧的窗洞里投进来,照在李长薄身上,却将他的背影衬得更加孤独又凉薄。

李长薄道:“清川就这麽不愿同孤说话吗?”

苏陌道:“殿下将我带到此处,就是来寒暄的麽?”

李长薄缓声道:“这是我母亲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

“柳氏之死, 我感到抱歉。”苏陌道。

“清川为何要抱歉?”

为什麽?

因为亲手写下李长薄弑母情节、写下柳氏这悲惨一生的人, 是苏陌。

文中短短一句“柳氏被囚冷宫十八载”, 于书中柳氏而言,便是六千多个非人一般的日夜。

苏陌过去鲜有将笔下人当作“人”, 杀伐果断,毫不留情, 而如今,方觉书中字字句句皆是笔下人的血泪。

光移影动, 地上的影子也忽明忽暗。

李长薄始终远远站着,仿若靠近苏陌会让他受不了一样。

“该抱歉的不应该是我们母子吗?被拿走了身份,清川不恨吗?”

“当年柳氏若不将错就错,殿下就该在这个地方长大,或者,殿下一出生就会被处死,根本就没有机会长大。”苏陌道,“作为一个母亲,她没有错。”

李长薄低笑一声:“原来清川什麽都知道啊……”

可那笑却像站在深渊前的人回眸望向曾经的爱人,带着自嘲、悲伤和最后一点摇摇欲碎的希望,他红着眼道:“受害者竟然在同情在加害者,清川看我,是不是像一个笑话?”

“没有人能选择出生。”苏陌寒声道。

“那清川告诉我,我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吗?”李长薄问道。

苏陌心中一颤。

笔下人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吗?

这个巨大的牢笼,苏陌自己都被困其中,谁又比谁更高贵?

苏陌五指绷紧,问道:“殿下此番在太后面前自揭当年旧事,是何目的?”

“孤是何目的,清川当真不清楚吗?”

屋子里静极了,仿若能听到尘埃悸动的声响。

苏陌感觉到身后的目光骤然升温,道:“如果殿下还是……”

“孤要你。”李长薄打断了苏陌的话。

廊檐下的风铎叮叮摇响着,地上的影子如游蕩的鬼,孤独被拉得无限长。

“孤要你……”李长薄梦呓一般重複说道,“孤要清川回心转意,回到孤身边,无论付出何种代价,孤要你。”

“抱歉。”苏陌闭上眼,“我说过,季清川和李长薄已经解绑了。”

“就算清川喜欢上别人了,没有关系,孤不怪你,是孤犯了错弄丢了你,过往一切皆不再提,孤会让清川重新喜欢上我……”

“李长薄!”苏陌只觉心肺痉挛,季清川这颗心髒在痛苦地呻.吟.着。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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