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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不能确定许妄是真醉还是装醉。
这人心眼太多,又执拗,想要的东西总能漂漂亮亮拿到手,就算拿不到手,也要放弃得明明白白。
当年他打定主意把许妄送回他生父身边前,提前做足了铺垫。
也刚好许妄那会儿考上了k大,出去读书没多久,自己就把电话、住址、工作全换了个遍。
既要断人归途,还要断人念想。
他不是不知道这样会让许妄痛苦,只是逼迫自己故意忽略了。
许妄本来就是巧合之下被他“绑架”到了自己的人生里。
当年许瞻突发奇想去登山,结果只有背包被送了回来,噩耗来得太突然,李悠然在踏入殡仪馆大门的那刻都觉得是通知的人搞错了。
像许瞻这样的大好人,理应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直到……直到他看见了许瞻的黑白照片,以及照片前沉默流泪的孩子。
难以想象,一周前还打电话说回明州再聚的人,说着要招呼社团全体成员给李悠然庆生的人,就这样无声无息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其实李悠然不是第一次经历好友离世,儿时自己就失去过唯一的好朋友,本以为对生死之事多了些免疫,却不想再次经历,依旧万箭穿心。
无法面对,他失魂落魄躲进洗手间,却好巧不巧听到了许家长辈图谋遗产的悄悄话。
爹不疼,娘不在,唯一的哥哥横死异乡。
那一刻,李悠然觉得自己应该为许瞻唯一的弟弟做点什么。
他带走了许妄,原本只是打算带许妄去鑫市,送他回到自己生父身边。
却没想到回鑫市的路那么长,两人相携而行,一走就是四年。
等李悠然反应过来时,许妄已经从个半大小子长大成人,对他的称呼也从毫不客气地“喂”、“你”,变成了拖着小小尾音的“悠哥”。
虽然绕了很大一圈,但送许妄回家的计划终究还是会被带回正轨。
毕竟自己带走许妄的初衷,就是送他回到生父许济盛身边。
计划很成功,整整三年,许妄再也没有出现。
本以为两人的缘分会随着分别时间拉长而渐渐淡化,直至消散。
却没想到那天两人会在餐厅偶遇,更没想到这小子会跑来智优实习,甚至此时此刻自己还得送喝的烂醉的对方回员工宿舍。
李悠然的目光落在醉鬼执意纠缠紧握的十指,只觉太阳穴又开始胀痛。
“起来吧,到了。”
睡了一路,许妄酒意退了不少,朝窗外景象张望了一会儿,又看看李悠然,丝毫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快下。”李悠然连推带催,“我还得回家。”
听到“家”,许妄被酒精牵绊住的大脑立马恢复了转动,“那我陪你回家。”
坐在前排的司机竖着耳朵听后面动静,一时间有些拿不准这两个男人的关系。
他从后视镜内频频观察两人,突然注意到两人紧扣在一起的手。他猛地收回目光,脸上浮起轻蔑与不适。
虽然常年跑车,也称得上见多识广,但归根结底不过是广大“易过敏人群”中的一员。
“老板,两位老板。”司机边说边不耐烦地敲击方向盘,“要要拉拉扯扯不如挪个地儿,我这可不是电车,烧油厉害着呢。”
黑暗里,许妄眸光微转冷冷扫过后视镜,与司机眸中轻视不期而遇。
也不知他想起了什么,突然戏谑地笑了。
下一秒,他重新倒回李悠然肩膀,放软了嗓子娇羞道:“好哥哥,人家真的舍不得和你分开,你再陪陪我嘛。”
闻言,李悠然怀疑自己眼球似乎爆了血管,不然怎么会无端端眼前一黑。
一分钟后,两人被绝尘而去的出租车扔在了路边。
“清醒没?”
李悠然虽然在问许妄,眼睛却没离开过手机。
手机屏幕上,等车软件的排号停留在32,纹丝不动。
今天市中心体育馆有位巨星在开演唱会,这会儿临近散场,周边几乎所有出租车都往那块去了。
许妄靠在树上,先是摇头,见李悠然根本没看自己,又大声道:“没醒,还好晕。”
“晕就上去睡觉。”
“不,我想陪你等车。”许妄立马拒绝,想了想又补充,“大晚上的,多不安全。”
李悠然注意力全在手机上,闻言竟是没防备地笑了,“能出什么事。”
见他笑了,许妄微微一愣,从树后走出来,凑到他身边委屈道:“你今天走了,明天去到公司肯定又要装作不认识我。”
这一次,一直专注盯着屏幕的人终于抬起了头。的确,经过这乱七八糟的一晚,明天要怎么和这崽子斗智斗勇,老实说李悠然还没想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