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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娘道:“他老人家要在这船上倒也不全是为了气节,一半也是天性如此,便我也弄惯了,也许住到那高堂大厦内面去,倒觉得天地太小,令人不舒服咧。”
七姑也道:“真的,不知道的人,也许疑惑我们是在这儿受罪,其实却不尽然咧。别瞧我们现在以打渔为生,这份清福却是达官贵人享不到的。老实说,便是我们老将军在延平王麾下的时候,也决没有这等自在舒服。不但他老人家少受若干上司的脸色,便我们也自在多了。不用说别的,便拿姨太太来做个比方,你要不是为了大人在江南做官,上面有话,着他搜求这些山林隐逸,能屈尊到我们这船上来吗?”
接着又笑道:“我也许说错了,姨太太可不用见怪,不过各人所见不同,因为我们老将军疏懒惯了,所以我们也跟着学了他的样儿,却是真的,我想你或者生性不同便不是如此看法亦未可知。”
曹姨太太不由满腹不快,但因奉命而来,曹寅又交代过,无论对方如何刻薄挖苦,全不得出言不逊反唇相讥,不把要说的话说完决不许回去,只好又忍着,仍然笑道:“我们且不谈这个,今天我是奉了大人之命,给鱼小姐送东西来了,您可不许璧回咧。”
翠娘忙道:“前此叨扰已经不当,哪敢再受大人厚赐,再说寒舍虽在江下打渔,却非真正靠此为生,金银财货固然不是我们所需,便珠宝玩好之物,我们这船上也殊有不配,还请带回才好。要不然家父一旦得知,势必大加呵斥,那便转令我为难了。”
曾姨太太笑道:“我们大人早说过了,金银珠宝决不配拿来送您,这件东西,却是您用得着的咧,还请不必推却才好。”
说着向门舱里一招手道:“高妈,你还不快将那拜盒拿来,我现在就要请鱼小姐先过一过目咧。”
那仆妇连忙答应一声是,便捧了那拜盒走来。曹姨太太双手接过,打开盒盖,里面却是一个古锦香囊,其长不过七寸有零,囊底约有茶杯大小,囊却只有虎粗细,里面似乎盛着一件东西。曹姨太太一面将拜盒放在桌上,一面取过那锦囊,递在翠娘手中,又笑了一笑道:“我们大人说,这东西本不成敬意,不过恰合鱼小姐使用,且请打开一看便知明白,您如再推却,不但辜负了我们大人的一番用心,也委屈了这件东西咧。”
翠娘见她说得奇怪,又不知那囊中藏着什么东西,心中仍旧疑惑是什么镯钏首饰之类,忙道:“我是一个终身奔走江湖的野丫头,这些东西却用不着,便有负大人盛意也怪不得咧,还是姨太太留着吧!”
说着仍然用手推开,曹姨太太却不依道:“这绝不是珠宝首饰,我留着没有用,还显得有点怕人咧,您便不肯赏收,难道就连看一看也不屑吗?”
翠娘无奈,只有勉强接过,打开锦囊一看,却是一个金丝嵌宝的剑靶,那吞前面却又赘着一个茶杯大小扁圆形的铁匣。心中暗想,这倒像一件兵器,但在江湖上也混过多年怎么没有见过?再一手握着剑靶仔细看时,无心之中,一触靶上暗簧,只听得呛啷啷一响,那铁匣忽然弹出老远,手上握的,却是一柄二尺来长三指宽的宝剑。再一看那剑身,通体鳞纹,蓝中带亮,一望而知,便是一宝刃,试再用手一抖,竟是软中带硬,便和缅刀一样,却又比缅刀趁手灵活。不禁暗中吃了一惊,想道:“这老奴才却从哪里去寻得这柄剑来?”
连忙提剑在手,二面一看,只见剑身近吞处,一面镌着“盘龙”两个八分隶书,一面镌着“开皇元年正月吉日宇文令仪仿赫连氏旧法监制”两行小字,心中更加骇然道:“这是一宝剑,我虽用得着,却无法领受曹大人这等厚赐,还请带回为是。”
曹姨太太笑道:“这怎么使得?为了这东西,我们大人眼巴巴的着人特地从南京取来,便专为了送您,您如今着我带回去,岂非令我为难?再说,我听大人说,这剑,他并不是化钱买来的,原本家藏旧物,当初还是我们从龙入关的老大人,从流寇手上得来的。他留着也没有用,才拿来送您这位名震江湖的女侠,您如今教我带回去,不但他非见怪不可,您又教他一个文人留着做什么?据他说,惟有您才配用这剑,这剑也惟有送给您才不委屈,这可不是金玉珠宝,他才着我送来,您请想一想,还能再收回去吗?”
接着又道:“我今天便专为奉命给您送这剑来,如今交待明白,我也该走咧,老将军老太太面前,还请代我请安,恕不惊动咧。”
说罢,便站起身来告辞欲去,翠娘忙道:“姨太太,你且请慢走,这柄剑还请带去,我却不能收咧。”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