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乍然听到这话,那满腔的喜悦突然之间变得无处安放起来,混乱的心绪横冲直撞。
对啊, 妈妈的旧戒指摔坏了, 林斐然见陆承则不知此事, 详细地为他解惑,就在我们参加周叔叔婚礼的那天晚上,妈妈不是扭到脚了嘛, 就是扭到脚的时候, 她去扶路边的假石,撞到戒指,戒指就撞断了。
拳头大小的锦盒打开,就摆在他的办公桌上,摆在他的面前。
新寄到的钻戒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其中镶嵌着的钻石依然闪耀, 只不过,现在看过去,那点儿光芒显得异常刺眼。
陆承则微微垂着眸, 看着这钻戒, 轻声问:所以,你妈妈拿去修了?
林斐然欣赏地钻戒,没有注意到陆承则越来越难看的神色, 说:是的,妈妈说了她拿去修。
已经修好了?陆承则又问。
如果修好了但没重新戴上, 也行。
然而林斐然并没有说出他想要的回答,不知道呢,妈妈没有说。应该还没有修好吧?我没有见到妈妈把戒指拿回来。
小男孩普遍对戒指的兴趣不大, 林斐然也一样,他图个新鲜观赏了会儿后,便重新回去继续他的油画,不过他还是再次夸赞了陆承则买的这枚新戒指,说:这颗新戒指比妈妈原来的那颗旧戒指好看,而且还新,原来那颗好旧了呢,现在又坏掉重新修,妈妈肯定会更喜欢这一颗的。
会更喜欢吗?
陆承则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又不像是笑。
原来他会错意了。
后半日,林斐然照样画着画,陆承则一直专注在工作中。
看上去没有任何异样。
不过余特助来送文件时,就隐约有些觉察到,陆承则的气场似乎有了些变化。
而当陆承则因为一个项目问题冷笑着在电话里对负责人说干不了就换人时,余特助就知道,陆承则不仅不再是前几日心情极好的状态,且比平时更糟。
甚至已经糟糕到了情绪外露的程度。
余特助很机敏地远离了陆承则,之后若不是很重要的事,就尽量不来他的办公室。
只不过那位陪着林斐然画画的女秘书就没有那么幸运。
女秘书注意到陆承则的情绪变化,是在陆承则烦躁地快速点击鼠标,随后又把鼠标丢在一旁的时候。
她在秘书室里工作也就一年多点儿,且她只是个小助理,以她的级别,接触陆承则的次数屈指可数,但陆承则是什么样的性格,她即便没有亲自了解到,也从周围的人那儿听来不少。
她听到最多的就是,不要被陆总温和的神色所迷惑,因为往往他开除你的时候,也多是温和的。
她从来没见过,也没有听说过把烦躁写在脸上的陆承则。
这让她觉得稀奇,便多看了几眼。
陆承则丢开鼠标的动作其实不重,鼠标也没有怎么样,依然在鼠标垫上,但他显然是无心工作的模样,脊背僵直地在那儿顿了片刻后,便啪得一声,盖上了电脑。
因为动静不大,林斐然依然专注地画着他的画,注意力并没有放到陆承则身上。
陆承则手指抵着前额,靠在那儿,眼睑垂着,看不清眸色。
秘书心想,究竟是什么事儿,能让他心绪变得如此快,明明刚才看上去还是心情不错的模样。
男人忧郁的神色让她看得一时有些出神,盯得久了,陆承则自然而然也就觉察到,侧过脸来,怎么?
因为心情的影响,他的语气不善,让秘书猛然回神,心下一个咯噔,战战兢兢地说:没、没事。又壮着胆子问了句,您、怎么了?刚才的文件有问题?
陆承则没答,只冷冷回了句:看好孩子。
秘书就不敢再说话,转回头去,只盯着林斐然的画作。
不过余光还是瞧见,陆承则依然坐在那儿,没有打开电脑,也没干别的,什么都没干,就这么安静地坐着。
就这么过了约莫五分钟,冷不丁地,陆承则的声音再度响起:你会忘不了你前男友吗?
秘书一个激灵,疑心陆承则并不是跟她说话,但办公室里只了她就只有林斐然这一个小孩,陆承则也没在打电话,同时,他又侧过来头来,看着她。
秘书挺茫然,没明白陆承则为何有此一问,脑海里已经紧张刺激地闪过各种职场考验问题,可惜无论哪个都对不上眼前的情况,反应就慢了不止一拍,只在那儿愣愣地摇头。
如果前男友死了呢?会一直怀念、忘不掉吗?陆承则又问。
秘书依然是愣着的,只不过听到这个问题,好像也无需劳烦脑神经,嘴上已经下意识说:那个渣渣,死了我更高兴。
陆承则不再问,回过头去,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
秘书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她实在想不明白陆承则究竟在问些什么,但就感觉自己似乎答得不太好,没有让老板满意。
她这样讲是不是让老板觉得她是个报复心重的人?她是不是应该表达出她不留恋过往的潇洒态度以及用真心祝福来显示自己的大度?
应该好好思考一下再回答的。
如果这是一场面试,她一定不及格。
实在是老板出其不意。
在秘书紧张地胡思乱想中,林斐然停下画笔。
画画并没那么快,他不可能一天就画完这么复杂的,但日光已经成了昏黄的夕阳,他画累了,还有点儿饿,想回家。
林斐然问陆承则工作做完没,能回家了吗。
陆承则下意识想说再等等,即便他现在什么工作也做不下去。
不过林斐然紧接着又说了句他饿了,陆承则也就从办公桌前起身,行,那我们回家。
秘书帮着林昭穆一起收拾了画具之后,逃也似的离开了办公室,出来后长长吁出一口气。
这一天她待得实在有些紧张。
里面放着戒指的锦盒还放在办公桌上。
陆承则在离开前,一眼扫到它。
他顿了会儿,晦暗的眸色升起又隐下,一把捞过锦盒,指节用了些力,几乎要显出青筋来。
他一把拉开办公桌的抽屉,扫了眼抽屉里被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文件,也没管里面是什么,把锦盒丢了进去。
锦盒就这么侧翻着,倒在一叠文件上面。
陆承则和林斐然到家时,阿姨正在准备晚餐。
林昭穆见他们回来,先去检查了林斐然的作业她瞧瞧这一天下来,林斐然的画画得怎么样。
而陆承则眼尖地发现,那个放捧花的花瓶里空空荡荡,捧花已经不见了。
阿姨端着一盘刚出炉的菜从厨房里出来,摆上餐桌,见陆承则盯着花瓶看,便道:那束捧花有好几朵已经干枯,昭穆今天就给收拾了。
陆承则嗯了下。
等菜摆满了餐桌,几人上桌吃饭。
林昭穆坐在陆承则对面,那只干干净净的手时常在他眼前划过。
那颗戒指不在,但他已经知晓答案。
也不是没想过要把现实赤.裸.裸地撕开,也想试试周和泰说的闹一闹。
可是话到嘴边,他又犹豫。
有的东西一旦开了个口子,可能之后的事态就不是他能控制的。
算了,不问了吧。
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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