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芷旋转过身,眼神睥睨,还有什么事?
陆承则默了默,说:行了,你赢了,当我没说过这话,你别跟她讲。
俞芷旋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拉着她小男友走上楼梯。
陆承则已经看不见她身影,但还能听到她跟她小男友说话的声音,怕他干嘛?只要昭昭一天还是我朋友,他就一天斗不过我。
陆承则穿过过道,站在吧台前要了杯酒,视线放在舞池上。
林昭穆在舞池里,混血站在她对面,两人说是在跳舞,但只是随意地跟着旋律摆动着身体,从他们一张一合的嘴型中能看出来,他们在聊天。
陆承则不是很确定他们是不是真的来电。
他觉得林昭穆不是那种会找方嘉远替身的人,不会因为对方是混血就多看两眼,但他又不敢肯定。
万一呢?
他想从他们的肢体语言里看出些什么,就这么安静地盯了十分钟,目光都没有移开。
一直到他看到混血一不小心撞上旁边的另一个女人,三言两语之后,他同那女人面对面一起热情地舞蹈起来,陆承则才蓦地松一口气。
回神后,他自嘲一笑。
他其实没有要林昭穆断绝和所有男人来往的占有欲。
他只是没有自信而已。
以前他觉得林昭穆是蠢极了才会放弃他选择别的男人。
现在他担心林昭穆会接受任何一个男人,却唯独不看他。
第25章
林昭穆没有在舞池里跳太久,混血跟她知会一声后与旁边的女人热舞上,她也就退离舞池回到吧台。
她没看到俞芷旋,反而见到陆承则端着酒杯站在那儿,微微一愣。
陆承则主动解释道:俞芷旋和她的男友想要独处,上楼去了包间。我跟和泰他们过来的,正巧碰到你们,过来打声招呼。
哦。林昭穆点了点头,走过去拿自己的鸡尾酒,就要往嘴里喝。
但陆承则拦下了,说:在酒吧这种地方,只要你的酒杯离开过你的视线,就不要再碰。
林昭穆眨了眨眼,难道你会给我下药?
陆承则:我中途才过来,没有时刻盯着你的酒。我的意思是,酒吧鱼龙混杂,你得提防着,这种低级错误不要犯。
林昭穆放下酒吧,果真没再动,她说:抱歉,以前去酒吧身边总有人陪着,养成了不太好的习惯。
手里的酒还能不能喝,方嘉远最清楚,不需要林昭穆去操心。
陆承则想到以前自己带她来酒吧,每次去的都是包间,而且只会去常去的酒吧,大多还是哪个朋友名下的店,只要想玩就能尽兴,完全不用担心这个那个。
但他知道,林昭穆说的以前并不是跟他有关的以前。
陆承则并不想听林昭穆聊这些,虽然林昭穆看上去也没有要深入这个话题的意思。
陆承则讲起了别的,刚才看你跳舞,跳得不错。
林昭穆看他一眼,觉得他在尬夸,我都没怎么跳。只是跟着节奏一左一右摆动着两只脚而已。
能看出来不拘谨,以前你跳舞不是这样,我还记得我跟你第一次跳舞时遭罪的脚。陆承则带着揶揄如是说,想把两人间的气氛提起来些。
啊林昭穆想起了些,没那么自在,一直在踩你是不是?
陆承则微微勾唇,轻轻笑了笑,所以说这么比起来你跳舞好了很多,我能看出来,你认真跳能跳很好。
林昭穆不是很在意,说:在国外交流的时候,不会跳点舞没法融入圈子里,学校的舞会也好,同学们办的party也好,起了音乐就得会摆几下。当时不想让自己格格不入,就专门跟着人学了些。
陆承则又失去了继续聊这个话题的欲望,直觉告诉他,林昭穆说的那个人是方嘉远。
我踩他比踩你狠多了。林昭穆继续说。
陆承则抿了口酒,没有说话,而林昭穆没动刚才的那杯鸡尾酒,但又问调酒师要了一杯。
在拿到新的鸡尾酒并尝了一口后,林昭穆又说:不过我那时候体重轻,可能还是当年踩你身上更疼一点吧。
陆承则想起来,确实有一段时间林昭穆看上去很瘦,好像比那些节食的演员模特还要瘦些。
最轻的时候有几斤?他问。
七十多吧,没到八十。
陆承则吃了一惊,林昭穆身高不矮,有一六五,如果体重不到八十那已经几近病态。
怎么你怎么会那么轻?刚到意大利时过得不好?水土不服?可能换成以前陆承则会认为林昭穆是因为跟他分手才会暴瘦,但现在他不会这样想,她去意大利之后的那段时间,陆承则见识过她的心狠,她没有放不下他,相反,她把这段感情丢得比谁都快。
林昭穆却是轻飘飘地看向他,那眼神,怎么形容呢,带着点儿诧异,还有点儿无言以对的意思在。
陆承则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他可能问了个蠢问题。
果然,紧接着他就听到林昭穆回答说:做过人流手术后轻了很多。
嘈杂的音乐声一刻都没有停过,他们为了听到彼此的说话声都用力加大着音量,但林昭穆的最后一句回答,其实并没有刻意放大声音,就是正常的说话,用不轻不重的音量,平缓无波的语调,叙述着一件过去的、已经看淡的事情。
一首陆承则没听过的DJ舞曲振聋发聩,林昭穆的声音其实已经湮没在那里面,被那狂热的架子鼓一下一下地敲散。
但很奇怪,陆承则就是听到了她说的话。
可能不是听到的,是看懂了林昭穆的唇形,在对上她那个轻飘飘的眼神后,不祥的预感好像让陆承则已经对她的下一句话有了猜测,尔后,就轻而易举地对上了唇形。
高脚杯被他捏得很紧,中间那根玻璃细柱仿佛要被他折断。
他很久没有开口说话,好像真的没有听见一样。
真的是一个,很蠢、很蠢的问题。
我出去抽支烟。好像停滞了很久的时间之后,他突然说,然后转身,背对着林昭穆,快步走出酒吧。
酒吧大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那恼人的DJ舞曲,世界一下子清净。
清净到寂寥。
陆承则摸了摸口袋,才发现他根本没有带烟,他在戒烟,且去见林昭穆时,绝不可能带上。
萧肃的西北风一吹,把陆承则脑袋的闷热和胀痛吹散不少,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自己的表现有多么糟糕。
好歹道个歉啊。
不过他没想到,在几分钟后,林昭穆会跟出来。
她穿上了大衣,帽兜套在头上,大衣的拉链拉到最顶端,两手插进衣兜里,把自己缩进大衣里的模样,说:你也不用摆出这种表情吧。
陆承则回头看着她,目光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没有说话。
林昭穆又说:你不用为这个愧疚,咱们就事论事,这事儿是我做得不对,应该提前跟你说的,而不是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自作主张,我欠你一个道歉。
别。他开了口,简短的一个音节,声音听着很涩。
不过我不后悔,林昭穆说:我承认我的自私,对你也好,对孩子也好,或者说,对我自己的身体也好,我都是那个坏人,但我确实不后悔。我没有因此休学,我保住了我的学业,有了今天的事业,并且
她顿了顿,再开口的声音,有点儿唏嘘,我从意大利回来的飞机上,碰到了杜总的女朋友,我想,假如我当年留下那个孩子,可能我如今的现状跟她差不多。这种心态可能不是很好,但我确实,挺庆幸的,庆幸我没有过成那样。
不会的。
你不会跟她一样。
这句话从陆承则脑海里冒出来,却在喉口卡住。
他没那么肯定了,尔后在突然之间,开始自暴自弃地想,他真的很糟糕,他确实比不过方嘉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