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如何现在也只能这样了,路倏淡淡说:你帮我问她能不能转院。
这个地方有禇钦江最不想回忆的两年,环境氛围太过压抑,很可能会拖延病情好转的进度。
钟晚媗神色犹豫了一瞬,还是应好。
趁她进办公室谈话期间,路倏打了通电话给唐星辰。
不管能否转院,近期是肯定没办法回公司。
路倏并未细说,只道禇钦江这边出了些事,自己要在英国待一段时间,剩下的回去再聊。
唐星辰了解他的性子,明白应该是实在没办法了,才会打电话给自己。
叹了口气,他说:你俩这是招惹到谁了,刚和好就不顺。放心吧,你安心在那边忙,鹿星有我呢,要帮忙的地方你别给我藏着啊,不然这兄弟是没法做了。
路倏有点说不出话。
想说谢谢,但又觉得放在他和唐星辰之间太生分,没必要。
最后讲了句:回去请你吃饭,我和他一起。
唐星辰:好,到时候喊上应程,四个人吃。
嗯,先挂了。
告知完唐星辰,路倏又打给了沈含和路铭衡。
以防他们平白担心,他撒谎说自己和禇钦江在英国出差,至少要几个月才能回去。
沈含责骂两个小没良心的,走之前也不说一声。
继而又叮嘱他俩在外面照顾好自己,如果吃不惯国外的东西,她寄一些自己做的过去。
路倏心里闷得难受,哽着嗓子应了声好。
处理完所有事情,钟晚媗和曲瑶也正好谈完话了。
她告诉路倏:曲瑶姐姐说不建议转院,哥哥这几年一直是她接诊的,贸然转院的话,其他医生不了解病情,大概率会耽误治疗。
比起这个,路倏更关心禇钦江目前的情况:他的病怎么样?
钟晚媗从头到尾将曲瑶的话复述了一遍。
大致意思就是,禇钦江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才导致病情复发,现在心理状况非常不稳定,甚至再度出现了自残倾向,不排除恶化的可能。
但不幸中的万幸,他如今的身体素质比当年好了不止一点,暂时也没有出现厌食的症状,只要愿意配合治疗,还是有很大希望能恢复的。
听到这番话,路倏几乎立刻确认了,禇钦查出了路铭衡受伤的真相。
沉默了良久,他说:后面这段时间,一直到他痊愈出院,我都会待在伦敦,以后就我来陪护。
钟晚媗点了点头:我刚问了曲瑶姐姐,她说每次只能一个人来,你去登记一下吧,这里要办通行证。
嗯。
路倏缓缓站起身,往登记台走去。
医院规定森严,一周陪护不能超过四次,一次不能多于半天,钟晚媗把机会全让给了路倏。
可惜前几天去的时候,禇钦江不是被注射了镇定剂在休息,便是在接受药物和心理治疗。
他们没能说得上一句话。
路倏从曲瑶嘴中得知,这几天他又发了次病,若非病房玻璃够结实,恐怕早被砸烂了。
病房里的禇钦江,路倏每看一眼,心底难受就加重一分。
与此同时,他也更加确定,必须要陪着他到完全治好为止。
哪怕真的治不好,他照顾他一辈子。
往后的日子,自己不会再让禇钦江踏足这个地方。
路倏去了医院七次,持续到第二周,他才终于看见了一个短暂清醒的禇钦江。
禇钦江坐在床头,手里一下一下抚摸那张照片。
路倏走进去,眼眶就热了。
他拉住禇钦江的手,俯身摸他脸: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禇钦江摇头,牵他坐下,自嘲一笑:你都看到了。
看到了他最狼狈、最无法见人的模样。
嗯,看到了,路倏触碰他,像哄小孩那样,原来我哥这么勇敢。
很难看,禇钦江说,我不想让你看见的。
路倏与他十指相扣:那如果以后老了,有更难看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要躲起来?
禇钦江没吭声,低头注视手里的照片。
这张照片旧了,路倏轻声说,等你好起来,我们再出去拍其他的。
他提了提嘴角:结婚照,应该可以两个人都穿西装?
禇钦江一直没抬头,从这个角度看去,眼角似乎红了。
路倏想抱他,却被人先一步搂进了怀里。
yan......
禇钦江说得很慢:抱歉,那时候没能回来,和你一起。
路倏仿佛被人敲了一记闷棍,从后心开始疼起,再迅速蔓延。
哪怕病成了这样,对方依然在顾忌他的感受,愧疚当年没有回来和他一起面对那些困难。
可分明禇钦江才是受害者啊。
路倏脑袋埋进他肩窝,无法用平常的声音开口,颤声说:你没有对不起谁。
禇钦江抚他后脑勺:别哭,我现在哪能听你哭。
不说还好,一说路倏压根忍不住。
这些天来积压的担心、痛苦和难过统统不讲理的冒了出来。
他紧拽禇钦江的袖子,几乎是一瞬间,便已泣不成声,哭得不像个成年男人。
他找了他那么久,每天都在祈祷他平安健康。
可老天爷最后还给自己的,是一个躺在病床上,残缺的禇钦江。
路家花了八年才养好的人,被别人用一个月就伤害了个彻底。
禇钦江掌心盖住他眼睛,更一步把人环住。
我会快点恢复,你说过的,要带我回家。
第73章 病痛离
禇钦江的病一直断断续续,时好时坏。
好的时候能打起精神和路倏多说几句话,坏的时候连他是谁都认不出来。
医院的床单和被子也是换了一批又一批。
因为曾经被铁链锁过,所以曲瑶始终不太主张用束缚衣和绑带来强制他镇定,唯有自己一天多查几次房,密切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以及精神状态的好坏。
而路倏碰见禇钦江发病的次数并不多,偶尔一两回,都能要了他的命。
说是陪护,可由于医院的规定和治疗方式所限,他能做的也只是陪他说说话,或者站在玻璃墙外,远远看他休息,其余什么也做不了。
路倏凝视病房里的人,禇钦江背对着玻璃墙坐在床边,很久没挪动过了。
房内除了一张床,空荡荡的未留下任何物品,他独自坐在那,背影孤独而落寞。
路倏敲了两下窗,一重一轻。
是他之前和禇钦江说好的,如果自己过来看他,就这样敲两下。
咚咚代表哥哥的意思。
禇钦江似乎没听见,路倏又敲了一次。
里面的人身形动了动,缓慢转过身。
大约是最近路倏变着法给他搜罗营养可口的食物,此刻脸色看上去要比往常红润一些。
禇钦江昨日情绪刚崩溃过一回,曲瑶加大了用药量,此时整个人浑浑沌沌的,没那么清醒。
他眼神空洞,努力聚焦了好一会儿,才辨认出来人是谁。
路倏手掌按在玻璃上,用口型一字一句对他说哥,今天好点了吗?
禇钦江站起来,迈开步子,朝玻璃墙走去。
走到半途,他又忽然停下来,眼神蓦地起了点变化。
禇钦江眼里的路倏,变成了两个。
一个面无表情直视他,对他说:禇钦江,你快点痊愈,否则我不要你了。
另一个则笑着对他说:哥,到我这来,我们去地下室,我会一直陪着你。
禇钦江在原地站了会儿,脸上表情从茫然逐渐转变为慌张。
路倏不要他。
路倏怎么能不要他......
他恍惚几秒,选择了其中一个,朝微笑的路倏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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