禇钦江静静凝视她,没有出声。
钟晚媗靠过去一些,用很轻的声音说:哥哥,你不喜欢这里,对吗?
我也不喜欢。
钟晚媗离开后,禇钦江本想再给路倏打个电话,可思及那边此时是凌晨,只得作罢。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三天。
三餐有人送,钟晚媗每天放学后会到房间找他,一待就是几小时,直到佣人来催。
禇钦江从她嘴里得知,钟远山大概从两年前开始,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
从一周五次变成一周两次,到现在两周一次,上次估计还是被杜薇硬喊回来的。
而钟晚媗还有个大哥,钟远山和前妻的儿子钟炆逐。
结合她的描述猜测,对方应该二十多岁,尚未成家,在外面有自己的居所,平时基本不回来,对杜薇的态度说不上差,因为直接无视了。
所以这栋别墅里,经常只有杜薇和钟晚媗两位主人。
最近倒多了几个保镖,用来防止禇钦江逃跑的。
本以为不知道要这样僵持下去多久,直到第三天晚上。
钟远山临时有事回来了一趟,被杜薇留在家里吃饭,禇钦江也顺带被放出来,一并喊上了桌。
这回他表现得顺从许多,杜薇说什么是什么,让干嘛就干嘛。
杜薇十分满意,脸色好看了不少,甚至给禇钦江夹了菜。
钟远山倒还是那样,一派和善儒雅的外表,实际从头到尾都在审视,典型的道貌岸然精明商人。
不过让禇钦江没料到的是,钟远山对钟晚媗挺关心的。
没有面对杜薇时那种若即若离的高姿态,餐桌上始终在嘘寒问暖,像个真正的父亲那样。
晚餐过后,钟远山照旧离开。
杜薇端腔对禇钦江说:三天了,看样子你反思的不错。
也是,不待他出声,杜薇继续道,路家人嘴上说的好听,可你看,你到英国几天了,他们问过一句吗?
小钦,你现在明白了吧,只有这里才是你该待的地方,我们才是你的家人。
禇钦江摸了摸钟晚媗头发,没搭话。
钟晚媗趁机道:妈妈,能不能让哥哥不要整天待在房间啊?房间里太无聊啦,又闷又黑的,我想让他陪我到花园玩。
杜薇端详禇钦江:你想出来吗?
随便,禇钦江无所谓的说,在哪都一样。
杜薇笑了下,似乎对他的回答挺满意。
既然晚媗想和你玩,那你就多陪陪她,我平常工作忙,没什么时间。
她说:但仅限于这栋别墅,你不能到外面去,再过一段时间,你大学名额就能办下来了,可别让妈妈失望啊,小钦。
禇钦江与杜薇对视,缓慢勾起嘴角:怎么会。
钟晚媗兴高采烈的把禇钦江拉进自己房间,说:哥哥,我想送你一个礼物。
她的房间如同许多小女孩那样,有数不清的芭比公主和漂亮裙子,满屋子粉色的装饰品。
一个浣熊玩偶塞到禇钦江手上,钟晚媗道:这是我最喜欢的娃娃,哥哥你要保管好了。
玩偶不大,摸起来却有点咯手。
禇钦江轻轻一捏,里面应该放了东西。
谢谢,禇钦江微微弯身,扶住她头顶,我很喜欢。
可是哥哥,娃娃给你,我就没有了,钟晚媗的表情很无害,你会带我去看天安门吗?
禇钦江并未回答,转向桌上一个小房子形状的浅粉盒子,问:这是你的存钱罐吗?
对,钟晚媗打开它,我存了很久,里面有很多钱,哥哥你看。
满满一罐子英镑,而且面值都不小,钟家的确很宠这个女儿。
晚媗,你想去中国,禇钦江收回视线,需要中国的人民币。
人民币,我可以买吗?钟晚媗问。
买不了,只能换。
在哪里能换?
我这里。
禇钦江把一张银行卡放进她手心。
轻声说:里面有四十万人民币,我用它换你的存钱罐,好吗?
哥哥,我想上去。
钟晚媗指着一颗树。
别墅栅栏外的紫杉树不知何时开了花,钟晚媗放假在家,一大早就将禇钦江拉到庭院,说想把花摘下来。
禇钦江估算着距离和高度,拒绝说:太危险了。
金属大门紧闭,还有保镖看守,他也不能出去给她摘。
钟晚媗轻轻拽了拽他衣摆,祈求道:哥哥你帮帮我嘛,你抱我上去,我就摘一朵,好不好?
禇钦江低头凝望她清澈的眼睛,分明是完全不同的一双眼。
可不知怎么,就是无法控制的想到了路倏。
好,他想了会儿,说,只能摘一朵。
谢谢哥哥!
禇钦江双手抱起钟晚媗的腿,女孩穿的是裙子,他有意用胳膊给她压住。
钟晚媗一只手扶栅栏,另一只手费劲去扯最低处的紫衫花。
还差最后一点距离,大约是太想要了,她膝盖不自觉用力蹬了蹬。
谁知蓦地失去重心,整个人直直朝准栅栏最尖锐的地方栽去。
禇钦江瞳孔骤缩,眼疾手快的一把捞住她上半身,自己胳膊横擦栅栏过去。
钟晚媗吓得不轻,险些尖叫起来。
但万幸还是有惊无险。
被放下来后,钟晚媗脸色发白,愧疚的道歉:哥哥,对不起。
没事,禇钦江无波澜的说,回去吧。
两人往回走,外面的大门忽然开启,一辆小型货车驶进来。
送牛奶的叔叔来了。钟晚媗说。
一个中年英国男人跳下驾驶座,打开货箱门,搬出一桶牛奶。
佣人走出别墅,从他手里将牛奶接走,而后男人重新开车离开,铁门再次关闭。
他送的是新鲜牛奶吗?禇钦江貌似无意问了句。
对,这个叔叔家里好多小牛,钟晚媗仿佛忘记了刚才的惊吓,开心道,我去过他家,他每天都要挤奶,挤好再送过来。
禇钦江嗯一声,转身进了别墅。
钟晚媗跑去厨房要牛奶喝。
刚迈进房间,禇钦江习惯性的摸手腕,却不料摸了个空。
这几天为谨慎起见,也怕手表电量耗空,他总共只给路倏打过两个电话。
实在是焦虑难捱时,他才会打开手表看一眼路倏照片,其余时间统统关机。
现在手表陡然不见了,禇钦江顿时如同失去了主心骨,一下慌了神。
他奔出房门跑下楼,去了刚才的栅栏附近,提心吊胆找了一圈,没找着。
又仔细顺着经过的每条路,心急如焚的寻找了半晌,可惜连影子都没见到一个。
钟晚媗走出来,好奇问:哥哥,你在干什么?
禇钦江立刻握住她肩膀:你有没有看见一个手表?黑色的。
手表?钟晚媗面露疑惑,没有呀,哥哥手表不见了吗?
禇钦江失望的放下手:不是。
钟晚媗目送他魂不守舍的上楼,无辜的抿了抿嘴。
禇钦江一上午没消停,将去过的地方几乎从头到尾找遍了,甚至花园的每寸草缝都不放过,然而手表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中午杜薇回来吃饭,他怕对方看出端倪,没吃几口便借故回了房间。
如此心神不宁到了晚上,钟晚媗突然跑过来,兴奋说:哥哥,是不是这个?
禇钦江看见她递上前的手表,霎时欣喜若狂起来。
旋即下一秒笑容又顿住,情绪冷却了些许。
你在哪找到的?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