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多菜没有动过,杜薇说,不合口味?
没胃口。禇钦江直言不讳,能走了吗?
杜薇仿佛只听到他的前半句,不以为意说:没胃口,那就喝点汤吧。
禇钦江目光渐沉,用过的纸巾直接丢进蘑菇汤里,明晃晃表现出了不耐烦。
方才在家里见到杜薇的复杂情绪,此刻已然消退,连一丝波动都没有了。
或许是生病的原因,受伤之前的记忆早已变得非常模糊,他不记得自己曾经待在杜薇身边时,是什么感受了。
小学初中那会儿,倒是有些同学会对他的身世感到好奇。
毕竟从来没有一个叫妈妈的人来给他开过家长会,每次不是姨姨就是叔叔,久而久之,自然免不了闲言碎语。
说他寄人篱下还算好的,更难听的是说他死了爹妈,或者见不了光的私生子,被人抛弃,所以爸妈才从不敢露面。
那时候禇钦江经常会想,妈妈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带他一起。
又或者病情加重的时候,他甚至会怨恨,怨恨妈妈丢下他,导致那么多人讨厌他。
但是逐渐的,这种想法随时间流逝而烟消云散。
路家人给了他最需要也最缺的东西,让他能随心所欲的、安然无恙按照自己的意愿长大。
也让禇钦江打心底认为,那些所谓的难过不值一提。
他们说把他当亲儿子,就是真的在和亲儿子一样的养,吃穿用度流水似的花出去,没有任何不情愿,从未让他有过寄人篱下或者难堪的时候。
更何况,自己身边还有个独一无二的路倏。
是以杜薇这么突然的回国,于禇钦江来说,无非是曾经记忆里,匆匆走过一遭的陌生人又出现了而已。
小钦,你不用对我这么有敌意。
杜薇声音将他游离的思绪拉回来。
他听见她说:我是你妈妈,不会害你。
禇钦江直视杜薇,神色疏离:你也不用一直强调我们的关系。
杜薇眼神一冷:你非要这么跟我说话吗?
既然我们都不想听对方讲话,禇钦江站起身,那就到此为止。
他走到门口,正要伸手推门,杜薇却忽然缓和了语气:小钦,听说你被保送到了华大,祝贺你。
禇钦江动作微顿,冷淡的说了句谢谢。
旋即她又转过身来,莫名的笑了:我早该知道,你会像我一样,变得这么优秀的。
禇钦江心头一跳,被她这笑容激起了不好的预感。
.........
您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候再拨......
路倏挂掉电话,面色阴沉。
再打,沈含焦急的说,都快九点了,哪怕是吃晚饭也该吃完了吧。
路倏继续拨打,可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会不会是小杜她沈含急得团团转,自言自语说,不会不会,小杜是钦江妈妈,不会伤害他的,那是不是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还是手机被人偷了?
路铭衡安慰她先别着急,他去趟交警队问问再说。
路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道:这么晚没回来,人一定还在他妈那,不接电话,要么是静音,要么就是被人拿走了。
他不会是自己想待在那的,沈含毕竟经历的事情多,终于还是镇定下来说,不然肯定会打电话报平安。
母子二人猜测了几种可能,前提是排除了禇钦江在路上出意外的情况。
路倏拿起手机,不死心的想再拨一次,谁知禇钦江居然打过来了。
他连忙接通:你人在哪?
格特国际酒店1703!
禇钦江突如其来一吼,紧接着猛得一记脆声响起,没了动静。
禇钦江!
那边无人回应,通话自动挂断。
路倏心瞬间提到嗓子眼,慌张的重新打过去,变成了关机。
走!沈含抓上钥匙,开车过去。
杜薇一巴掌狠狠甩在禇钦江脸上,他不慎撞向墙边,手里电话因惯性飞出去,屏幕磕在尖锐的玻璃角上,摔得粉碎。
你们干什么吃的!杜薇厉声冲后面两人吼,还放他出来!
黑衣保镖道歉:他说想上厕所,抱歉,是我的失误。
把他带去另一间房,杜薇没了耐心,寸步不离守着,再让他乱跑你们就滚蛋!
禇钦江冲到茶几边,一样样将东西使劲朝他们砸去,脚后跟踩住那部手机,用力一撵。
桌上能扔的都扔完了,保镖双双走上前时,他弯腰捡起破碎的手机一把扔过去,掉出来的电话卡迅速藏进了手心。
砸啊,怎么不砸了?杜薇讥讽。
禇钦江未曾看她一眼,表情冷漠到极点,被保镖带去了另一间房。
沈含车开得飞快,到酒店楼下只用了十几分钟,她和路倏直奔十七层。
开门!沈含急得没了分寸,用力拍门,杜薇你给我开门!
不多时,门被一把拉开,保镖居高临下的俯视他们:有什么事?
滚开!
路倏强硬把人搡开,保镖也没说什么,任由他们进去。
一见到杜薇,沈含再顾不得什么客气,质问说:钦江呢,你把他怎么了?
杜薇坐在宽敞的套房客厅,姿态高高在上,宛如听到什么天方夜谭的笑话,滑稽道:你们是他什么人?
路倏瞥一眼房内地毯,留意到没清理干净的碎片,几乎是咬牙问出了那句:你打他了?
我打他?杜薇俯身,手肘搭在翘起二郎腿的膝盖上,路倏,你是不是忘了,你以前对他做过什么?
她直视他俩,刻薄说:施暴的凶手,怎么好意思觍着脸来质问受害者家属?
这话一出口,路倏登时哑火,脸色难看又难堪。
所有脾气悉数哽在喉咙里,如何也发不出来了。
杜薇最擅长的手段便是毫不留情往人痛处戳,偏偏又不能反驳。
沈含深深闭了闭眼,吐出口气,尽可能让自己心平气和:小杜,一码归一码,钦江的事我们确实对不住你,这些年来也始终在补偿,但这不是你私自把他关起来的理由,你能回来看他,我们很高兴,也特别希望你能和他回到以前那样。
但你不能用这种方式对他,钦江已经长大了,他十八岁了,有自己的想法,你硬逼他是没有用的。沈含说,如果他自己愿意待在这里,我一定二话不说,可你刚才也听到了,他愿意吗?
杜薇面容阴气森森:用不着你来教我,他是我儿子,我有管教他的权利。
好,小杜,我们不要生着气讲话,沈含退让,放低自己的姿态,刚才我语气不好,我向你道歉,我们心平气和的谈谈,行吗?
行啊,杜薇无所谓的冷笑,既然你们想谈,那就谈啊。
沈含拉上路倏坐在对面,开口道:首先小杜,我们绝对没有要干涉你做什么的意思,我只是认为对钦江来说,这样的方式不可取。
你很久没见他,想要多相处相处,我非常理解,我也是做母亲的,但如果你换种温和一点的方法,征得他的同意,让他心甘情愿的留下来,这样是不是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