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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了眼帘,难免失落,像从前多少次,听说皇帝纳妃入宫,犹如根根棉针戳进那角落里,每一下,算不上痛,却密密麻麻的,眼看着密布针孔的地方破碎,麻木地想,和他有什么关系。帝王三妻四妾,播散龙种,岂非寻常?

只是苦了阿姐。叶十一扭头,碧纱橱上金丝绣的鸟儿,怎么也飞不出屏风外,明暗间,伸展的羽翅都覆上沉重枷锁。

阿姐操劳,为防人口舌,说叶家外戚弄权,与李固成亲后,连家都很少回。李固还是皇子时,叶明菀车驾偶尔路过叶府,瞥都不敢瞥一眼。

后来当了皇贵妃,总算能回家,眉心间那抹疲惫,却是回了家也无法抹去。

叶十一捂住肚子,饥肠辘辘,碧纱橱外桌上的吃食,早已凉透。

枯坐彻夜,直至清晨,天将亮未亮时,皇帝方才回紫宸殿更衣,准备早朝。

那时叶十一迷迷糊糊,被李固抱进怀里,猝然惊醒,用尽全力挣扎:别碰我!

仿佛还能闻见,他身上带回来的,蓬莱殿里甜腻的熏香。

第11章 假意

11、

人的性子,总要随着年岁消磨的,从遍布棱角,到圆滑柔顺,从意气用事,到安静麻木。

李固抱住他,伏在叶十一耳旁,嗓音沙哑地像是掺杂了太多不明用意,他低低地问:你阿爷阿娘,不想救了?

不甘、厌恶堵在心口,胸腔憋闷得喘不过气,多余的话,就连片语只言,都不敢出口,一个滚字在牙齿边打转,连带着深吸的那口气,默默吞回肚子里。

叶十一回头望向他,皇帝那张轮廓锋利的脸,就像他这个人,刀子似的横在颈间,稍不留神,便能命丧于斯。

陛下放了他们喉头发干,脑仁深处仍是混沌,只凭直觉抓住皇帝手腕,用力地按着,难以呼吸:求你

朕自有定夺。

我不是刺客。

空口无凭。

叶十一噤声,刚醒来,眉目下还敛着困倦,天生含情的眉目,似藏了碧波秋水,雾蒙蒙地望向皇帝,两片染红的唇微张,倏而闭上,缄默不言。

李固招手。魏公躬身将红枣桂圆粥呈上来,眼睛一直盯着地毡上的五蝠纹,丝毫不敢将视线投向他俩。

桂圆粥是早上御厨新熬的,文火煎了一个多时辰,枣肉煮烂,桂圆化开,随腾腾热气飘来甜香。掩淡了李固身上,蓬莱殿的甜腻熏香。

皇帝不急着上早朝,甚至饶有兴致地,一手端碗,一手持勺,勺就粥,一小口喂到将军嘴边。

上一次绝食的下场还历历在目。安慰自己大丈夫能屈能伸,叶十一缓慢地启唇,唇瓣刚抿开一条缝,不耐烦的皇帝便把勺子塞进来。叶十一吞了粥,来不及细嚼,第二勺接踵而至。

清晨安宁静谧,周遭鸦雀无声。换班的羽林卫不敢打扰紫宸殿,每个人都把步子放到最轻,凉风习习卷动草叶,沙沙作响。

叶十一嘴里喝粥,腹中饥饿减缓,清醒后的脑子止不住胡思乱想。红枣桂圆粥见了底,小将军张了张嘴,似蚊蚋哼哼,低声问:陛下昨夜留宿蓬莱殿?

李固放下粥碗,似乎不太想和他聊这些,敷衍地答了个:嗯。

叶十一揪了揪衣摆,从他腿上跳下来,爬进龙床,盖上薄毯。

怀间空下来,李固回头看他,面露不虞:朕的事,无需你过问。

叶十一翻身坐起:陛下不信,我不是刺客。

话题突然跳开了。

李固两道浓眉拧紧,站起身,双手负于身后,暗沉沉的语气:朕说过,空口无凭。

让我去查。叶十一眼巴巴地望向他,语带恳求:我一定能查出来。陛下,刺客能混入北衙,背后势力定然不浅,若放任下去,必是威胁。

叶十一想过,怎样才能逃离紫宸殿。最好能名正言顺的出去,比如借口办案。

这次皇帝亲信叛变,说明北衙受贼人渗透,此人一定有朝中势力,才能操控向来由皇帝亲令调动、防守严密的北衙。

去查这件事,一能借口离开,二能还自己清白。

事涉北衙,李固并非昏君,自然明白其重要性,不应该再这样困着他。

皇帝似乎想到了什么,鹰隼似的双目里,暗色一闪而逝。

叶十一心里发怵,不敢与他对视,将脑袋埋低,伏身下去,恭恭敬敬地恳求:请陛下应允,事关叶家清誉,臣当竭尽全力。

叶家。

叶十一听见头顶的声音,似乎有冷笑,可不待他去细细琢磨,皇帝的语气复又低沉,摸不清其中情绪深浅,只听他道:叶十一,事情未查明前,你不能离开紫宸殿。

将军是固执的,就像他固执地不肯承认,自己被至高无上的君王当作脔宠对待。他拼命地遵循君臣间礼仪,拿捏着微臣的姿态,不敢不满,不敢多问,不敢试探。

一如叶老将军提点他那样,一声陛下,要满怀赤肠。皇帝多疑,不信他,就想办法让他相信。文臣死谏,便是跪在含元殿外,任骄阳暴晒,任大雨倾盆。

叶十一爬下龙床,双膝着地,跪了下去,额头贴地,伏身在李固腿边,谦谨而卑微的姿态,一如忠心耿耿、满腔赤诚的臣。

请陛下,给十一机会。将军沉声。

白玉石砖上虽铺了地毡,最柔软的皮肤触地,仍难免感到身下坚硬的疼痛,谈不上锥心刺骨,只是密密麻麻地自膝盖间蔓延开去,连带着身后难言处撕裂般的疼痛,像枷锁压住了单薄身躯。

李固豁然起身,面黑赛锅底,冷声道:叶十一,休想。

将军不言,唯独伏下身时,后背脊梁倔强地挺起。

都说叶家人有傲骨,当年宣宗不肯出兵,听信奸臣谗言,一问求和,边关一让再让,百姓苦不堪言。是那一任的叶将军,定安侯,跪于含元殿外,任风吹雨打,不肯退却半步,以死谏请宣宗出兵。

那你便在这儿跪着。李固说。话出口,与当年宣宗如出一辙。

李固拂了袖子,面如寒霜,迈步越过他,离开紫宸殿。

叶十一听见殿门合拢的声音,他深吸口气,面向无人的虚空,挺直上身,牢牢地跪住了。

总有一些不甘,要留在自己。

魏公这回长了心眼,将餐食端进碧纱橱后,踱着小步子进去,甫一入眼,便是叶十一挺直的后背。他面朝隔窗,背对魏公,一副脊骨板正,倔强得像头小牛。

身上属于皇帝的锦衣揉皱,覆住单薄的身子,露在外的皮肤布满痕迹,有青紫有暗红。分明沦落为禁脔,偏要效仿朝堂上凛然大臣,坚贞不屈。

魏公不知他为何下跪,只以为皇帝罚他。毕竟以李固那性子,稍有不顺心,周围人立刻倒霉。

将军,魏公叹气,将餐食搁上案几,伸手扶他,起来用些吃食。

叶十一头也没回,只摆了摆手,谢绝魏公好意:不用,我不饿。

十一啊魏严诚转道去他身前,撩起衣摆也跪坐下去,与叶十一面对面,好心好意地劝:陛下并无伤害你的意思,只是脾气差,凡事都得顺着他,你便服个软求个饶,也少受些罪。

叶十一只有眼珠转动,麻木地望过去,瞥见魏公老迈的面容,唇瓣微蠕,良久,才沙哑地问了句:我爹娘,他们怎样了?

魏公下半句劝慰梗在喉头,顿了好一会儿,才轻声续道:你回来后,北衙将他们软禁于叶府,事情未查明前,不许离开长安。

幸好没进天牢受苦。叶十一望向窗外,复又沉默。

魏公在他身旁絮絮叨叨:陛下遣人告知令尊令堂,你在宫里,等查出真相,便放你回去。贵妃娘娘近来体乏,常在寝殿休养,她想见你陛下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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