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见他们相处亲近,谢宝因眉眼也变得温柔,从前他待林圆韫总是带着一种疏离感,听到男子跟自己道谢,她愣住,笑出声来:“郎君为何要谢我?又不是我叫的耶耶。”
从林圆韫诞生以来,林业绥始终都只不过是觉得从此世上又多了一个与他血脉相连之人而已。
唯一的不同是,这是谢氏为他生的。
直至刚才,他才开始真正去承受[1]为人父的那份情感:“多谢幼福生下她,让我得以成为父亲。”
谢宝因宛然而笑。
北边屋舍的厅堂中,除却要去官署的林卫铆以及妊娠八月的袁慈航,家中的郎君娘子都已经在这里。
林业绥和谢宝因来到堂上的时候,郗氏刚与林卫罹交谈完,两人抬臂向北面行礼,随后在厅堂以西分别跽坐入席。
妇人也大约是觉得有个位高权重的长兄一起去西南,肯定是与其他的世家子弟一样前去镀金,不会真的去碰兵戈,或是杀人见血,所以说的都是些命他好好听长兄的言语。
十分平易近人。
为了西南之行能够顺利,林卫罹从席上站起,走出案后,来到堂上,两手相抵一拜,再跪下叩头行稽礼:“我会紧记母亲所言。”
“孝顺便好。”郗氏欣慰点头,又看向坐在厅堂西面第一张几案后面的男子,虽然有争吵,但他们毕竟还是母子,这是该有的体面,“这次你又去那么远的地方,不觉想起你九年前去隋郡的时候,不过好在如今成家立业,我也不用再成天操心,西南险恶,望你平安归家,注意身体。”
林业绥不疾不徐的垂眸喝了口热汤,然后朝坐于北面尊位的妇人颔首道:“多谢母亲挂念。”
母子间的体面就此结束。
童官也前来堂上回命,车驾已停在巷道中。
林业绥、林卫罹从几案后的席面起身离开,登车先启程去往陵水驿,身为郎君的林卫隺跟着一直送到家门外。
身为妇女的谢宝因与林却意则跽坐于案后不动。
郗氏看向安安静静抬臂食汤的女子,内心开始想起那件事情来,她知道还必须要有这位博陵林氏宗妇的准允。
因为妊娠不能饮茶,所以侍女所送的是碗肉汤,汤面上还有肉糜浮着,谢宝因在心里叹了口气,晨初进食这个只会觉得恶心作呕,但毕竟是在君姑的堂上,为了礼数周全,也不得不食用,她拿起羹匙送入口中,细细慢慢的嚼烂后,以汤送服。
想着食用完就辞别。
可饮完热汤的郗氏刚开口就已经彻底打碎她想离开的念头:“我有一件事情要与女君谈。”
既是君姑,又是屋舍主人要相谈,谢宝因先后垂手,放下手中漆碗,用佩巾擦拭完沾染油腥的唇角后,双手叠着放在案下的膝股处,微微斜侧着身体,看向北面。
郗氏和悦道:“高平郗家的大夫人也就是你们舅母想要来建邺短住些时日,等到了天气稍稍暖和的三月就会启程,大约在四月便能到。”
【📢作者有话说】
[1]承受就是接受的意思。《左传·隐公八年》:“寡君闻命矣,敢不承受君之明德。”
第94章 郗家女郎
堂上有火, 有鼎。
谢宝因脛臀紧并在一起,以正位凝命,望着北面主人之位的妇人, 情绪平淡的听她继续说着。
郗氏说到口干, 便停下,不徐不疾的抬臂饮毕热汤后,将木胎漆碗轻放在身前几案上,右手扬了扬,重新落在因正坐而微斜的腿上:“你们舅母出身于扶风萧氏, 并不算显贵,属士族之末, 从未踏足过京畿之地,去年阿父病重,我前往高平郡侍疾之时,与她闲谈起建邺景物与闤闠[1], 她对此心向往之,直言自身被困高平,不知此生可能否一睹国都之华。那时我许下来日亲迎她入国都, 岂知她竟将宽慰之语当真, 在岁末高平郗氏的子弟前来奉礼时,送来帛书询问。”
跪坐在谢宝因右侧席位的林却意微微皱眉, 先一步出声:“那舅姊可也要一同前来?”
郗氏望见这位女郎面上所露出的神色,似是夹带着嫌恶与不悦, 言辞变得严厉, 训斥道:“怎可如此不敬?圣贤曰’有朋自远方来, 不亦乐乎‘[2], 你舅母与舅姊从高平郡而来, 是迢迢远行客,你既未适人,便还是博陵林氏的女郎,身为主人,应拿豝以御宾客,若被雀娘听见,使得她内心感伤,便是无礼,你难道不知人而无礼,胡不遄死[3]?你如今也尚未病愈,为何还不去进食汤药。“
林却意听到后面的话,虽有愤激,但还是诺诺道:“我会谨记阿母所言,只是我想要随行长嫂身后离去,故未与阿母辞别。”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