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提醒道:“姑姑,披件衣服再出去。”
片刻后,长宁一手护着灯,回来了。
她在床沿边小心坐下,低声道:“是五皇子,在外面求饶……风太大,奴婢只隐约听到了几句“求陛下开恩,是儿臣一时受人蒙蔽,鬼迷心窍什么……的。”
两人正说着话。
门口响起几声小心翼翼的叩门声。
岑云川点了下头。
长宁赶紧去开门,将人引了进来。
是万崇殿新的领事太监。
他作揖后道:“咱家见殿下这里亮了灯,知道殿下怕是被扰了安歇,特地来看一眼。”
岑云川似笑非笑道:“陛下让你来的?”
对方不说话了,只是拘谨一笑。
岑云川也不难为他,刚好就着刚刚的话问,“岑韬怎么了?”
“五皇子……哦,不,庶人岑韬觊觎储君之位,竟勾结宫里的逆贼给殿下药中投毒,陛下降下旨意,褫夺他的爵位和封号,贬为庶人,圈禁西宫。”那太监小心道。
岑云川闻言,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许久后却是唏嘘一声道:“呵,又疯了一个。”
求饶声并没有持续很久。
很快宫里又恢复了贯日已久的死寂。
岑云川却再也睡不着了,靠在床上,看着雪落下时在窗扇上留下的影子出神。
“殿下不困了吗?”长宁又点起一盏灯,抱着膝盖,坐在一旁的床边的脚踏上问。
岑云川摇了摇头,很久后道:“他遣人来,哪里是为了安抚,分明是警告……”
他说着,话里已是酸涩,“他定是知道了我通过沈宁的手,想要除掉岑韬……”
“所以专程来警告我。”
他越说,心里越酸困。
真是一步错,便步步错,两人走到今天这一日。
仿佛真的就只剩下无尽的猜忌。
果然,天一亮。
宫里出了两道旨意。
一道是将三皇子岑勋封为亲王。
而另一道来了岑云川这里。
岑云川边喝药,边问,“他什么意思。”
“陛下说,殿下若是觉得宫里住的拘束,可以自己选一个去处。”来传旨的小太监小心道。
“拘束……”岑云川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在哪里又不受拘束……”
最后他苦笑一声道:“我如今在宫里住着实也不太合适,若是死在此地,甚是不吉利。”
“他既不想再见我……那便去小檀寺吧。”
宫人们很快便收拾好了东西。
小檀寺不远。
半日路程便可到,岑云川选择当日就出发。
出宫的路上,却遇到了前来领旨谢恩的岑勋,他远远看见岑云川的轿撵,特地从马上下来,躬身道:“太子殿下。”
岑云川听见这声称呼,难得露出几分好奇神色,掀开窗帷。
看见雪地里站着的少年。
他上下打量一眼,道:“你是?”
“臣弟岑勋。”岑勋一板一眼道。
“哦。”岑云川又变得兴趣缺缺,“我早就不是什么太子殿下了。”
“陛下并未废殿下太子之位。”岑勋道。
岑云川目光终于再次落在他的身上。
像是第一次发现。
自己还有这么一位兄弟。
可他并没有观察太久,便挥挥手道:“走吧。”
等岑云川一行人走远后。
岑勋才收回目光,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两人。
一个朝着山郊的荒僻寺庙而去。
另一个却朝着权力中心的万崇殿而去。
而宣和殿后殿的雪地里。
正坐着一个人。
“他走了?”
“走了。”小太监连忙道,想了想又道:“寄禅法师来了,陛下可要宣召?”
“不见。”岑未济道。
可门廊处已经传来脚步声,“晚咯,贫僧腿脚快,自个儿进来了。”
此处是一个小天井。
连着后堂。
而后堂上塑着一尊石头做的佛像。
天井不大,青石上早就堆积上了满满的积雪,岑未济正对着佛像坐着。
和尚不敢踩,只得站在檐下道:“南地有新的消息来了。”
“说。”岑未济闭着眼,还是独身坐在雪地里道,像是已经在此地坐了很久的样子。
说完军情。
和尚忽然道:“我记得陛下,向来都是不信这些的。”
他停顿了一下才道:“怎么今日?”又闹哪一出。
他还记得自己曾将一副费了好大功夫求来的舍利子当成宝物奉给面前这个人,结果只得到了一句,死物罢了。
后来这人又来找他,说要一副开了光珠子。
他不解道:“陛下前些日子,刚说自己不信这些,怎么又反倒要上此物了?”
岑未济无奈道:“不知朕有多凶煞,哪些文臣一见了朕便两腿直打哆嗦。”
寄禅这才弄明白他的意思,原来是要将这佛珠当道具,挡挡周身杀气,做出一副慈善仁爱之样,好去收拢人心。
他虽心里虽对此等不敬佛主做法嗤之以鼻,但面上不敢迟疑半分,连忙取了一串上好的珠子来。
自此,岑未济便常将佛珠捻在手心,没事便转上几圈。
可只有寄禅知道。
他信天地,信自我,唯独不信神佛鬼怪。
“是朕……错了吗……”此刻他却对着石像叹息道。
雪落在他肩头。
已经将他的腿身腰腹尽数都淹没了进去。
就连他的眉毛和发丝上也都结上了厚厚的一层冰棱。
他抬头看向无声的石像。
目光是痛苦而挣扎的。
佛珠一颗接着颗的从他指尖滚落,散乱在周围的雪地里,鲜红的玛瑙,碎裂如血滴子。
寄禅看着他。
竟看出了几分戒守清规之人破戒后那如烈火油烹般的煎熬心境。
第七十五章
岑云川去了小檀寺的十来日后,朝中便因为他的事彻底闹翻了天。
上百号人顶着寒风跪在承平殿外,请求废太子。
更有甚者,要求立刻处死太子。
岑未济本要去猎场,却被堵在宫里出不去,只能在原地转圈,走了几个来回后,他用手撑着眉头,烦躁问:“崔安潜人呢?”
内侍紧张回道:“崔相一大早便去劝了……”反倒被群情激昂的御史们指着鼻子骂到晕厥过去,最后凄凄惨惨地被人抬回了家。
“哼。”岑未济眺了眼外面的天色,正是乌云密布,将要降雪的样子,“他们既要跪便跪着吧!”
说罢,坐回书案边,看起了书来。
不到半晌,雪便洋洋洒洒落了下来。
宫门处,岑勿安看着台阶下乌泱泱的人头,压低声音问一旁引路的内侍道:“这些人都聚这来做什么?”
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