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老朝派余孽。
老朝派们知道自己时日无几,有的索性投了太子,有的开始收拾行囊往远离京中的地方奔逃而去,家产和田产竟都舍了去。
岑云川跟在后面乐得捡便宜。
在行军到邺城时。
先锋来报,说看见了皇帝的旌旗。
岑云川的心突然开始突突跳起。
他回来了。
岑云川这样想着,脑子里的血像是全跑了个一干二净,几乎开始无法思考。
对岑未济本能的恐惧几乎完全占据了上风。
好在。
皇帝只是先派了董知安前来问话。
岑云川看来人是董知安,心放下了大半,规规矩矩叫了声,“董大监。”
董知安还是那副笑眯眯模样,好似不知道这是战场一般,更不知道岑云川此时是准备篡位逆贼一样,和蔼可亲的还了礼,“太子殿下。”
“陛下命老奴来问太子几个问题。”
“你问吧。”
“左相大人觐见陛下说,太子受于遂生那奸人蛊惑,所以才对忠良残下杀手,是真还是假?”
“假。”岑云川道,“两浙离京中远隔千里,于遂生一个小小七品官,如何对孤施展魅惑手段?”
董知安显得有些无奈。
其实说白了,这是陛下给太子找的台阶。
只要太子承认是受身边人煽动,便可化解此番干戈。
皇帝也不会过分追究。
可显然,太子没有按照皇帝预设的方向走。
“那老奴继续问,太子为何要杀周悟凯?”
“此人为宵小之辈,孤身为储君,惩奸除恶乃分内之事。”
“第三个问题,陛下问“殿下是否真如外面传言,意欲谋逆犯上,为不忠不孝之人?”
岑云川跪下了。
“臣罪该万死。”他只说了这么一句。
可董知安却已经懂了,太子不可能回头了。
他的眼眶逐渐变得湿润起来。
“殿下。”
岑云川见他哭,神色再也忍不住了,眼眶也跟着红了,“还请,翁翁多保重。”
自此山重水复。
恐难有再见之日。
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董知安实在是舍不得。
岑云川将他送到僻静处,他仍是拉着对方的手,苦苦哀求道:“殿下与老奴一道去见陛下吧……既是父子,认个错便也过去了。”
岑云川却摇摇头道:“父亲或许不会重责于我,但我带着的这些人,却是一个都逃不脱的,为了他们,我不敢有丝毫退意。”
董知安最终还是骑马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落日之下。
太子的身影显得无比孤寂。
像极了天明之时,皇帝独自立于山野之上眺望时的样子。
宫里宫外都说这对父子生的不像。
可他知道。
这对父子像极了。
他们身上有着某种近乎一模一样的东西。
即便在面对岑云川时。
岑未济的容忍与放纵也只给了一次。
第二次来得便是岑未济的先头军。
威严列于阵下。
举国最精锐的力量,此刻却兵戎相见。
岑云川终是不忍两军精锐尽数折于此战役,于是派人向岑未济送信,约双方各取百人,于鹤丘一决高下。
岑未济只回了一个字。
“允。”
尽显冷傲。
岑云川用手在灯下一遍遍细细摸过这个字,摸得次数太多,连晚上睡觉,都是这个允字在追着他拿大砍刀杀他。
相约的日子很快就要到了。
岑云川派人去侦查鹤丘地形时,忍不住自己乔装偷摸跟着一块去了。
夜色掩映。
他们眼前出现了一个荒废的庄园。
占地面积很大,几乎沿着山脚延伸了一里地。
岑云川不知道为何,心里忽然出现了一股强烈的征兆感。
“你们守在外面。”他悄声道。
“可是……”跟着的人不安道。
“孤不会有事。”岑云川道。
他从墙上翻进去,小心避开层层堆叠的落叶,走进蜿蜒曲折的回廊。
他走啊走,几乎越走越快。
像是急迫地要求证什么似的,他的脚步开始踉跄起来。
风吹得他发带像是两缕飘荡的孤魂一样,脚步飘忽得似野鬼。
他闯进一个又一个荒芜的院落。
终于在花园的走廊尽头,看到了那一抹倒影。
树影倒映在斑驳的灰墙上。
与那道影子纠缠在一起。
他停下脚步。
深深看着。
像是要把这倒背影彻底的刻进脑子里去一般。
两人隔着一道影壁。
他屏住呼吸,不敢有丝毫的妄动,生怕被察觉到动静。
只是用双眼一遍又一遍贪念地描摹着那道影子。
“过来。”
可对方显然已经察觉到了,并且猜到了墙壁后面的人是谁。
岑云川像是受到了蛊惑一般,循着声音,撩起衣摆爬上影壁的窗扇。
然后从梅花瓣一样的窗台上一跃而下。
没有落到地上。
反倒落入了一个带着梅花清苦香气的怀抱里。
这一刻。
他头晕目眩。
费了好大的神,才看清对方的眉眼。
他们头顶是非常大的一颗梅树。
梅花开的正盛。
不知道岑未济在这里站了多久,才让满身都沾染上了梅花的香。
岑未济没有像往常那样,接到人后就松手,反倒收紧了手臂。
岑云川身子被他勒地有些疼。
可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喊痛的孩子。
也许知道,这也许是双方最后一次见面。
两人都显得格外沉默。
梅花被风吹得簌簌落下。
其中一朵正中岑云川的眉心。
岑未济视线低垂,目光顺着那朵花一起轻轻落下,怀里的人,白玉冠绝,朗目疏眉,正是这张生着一副跟自己毫不相似的面容,却偏得了他全部的宠爱。
岑云川抬眼也无声地张望着他。
这一刻。
他们之间似乎无需任何言语。
岑未济一手抱着他,另一只手轻轻拂开了那朵眉心的花瓣。
岑云川感受到了他指腹那一闪即逝的温度。
两人的目光交织。
突然。
岑云川猛地发力一把扯住对方衣领,将那高高在上的头颅朝着自己方向强拽了下来,然后他迅速抬起脖颈,献祭般将自己嘴唇颤抖着贴向了对方的温热的唇齿。
可能因为太过紧张,他不小心咬磕破了自己的舌尖。
血味很快辗转于两人的口中。
他闭上眼。
脸上全是不顾一切的决然,和彻底破罐子破摔的碎裂。
可他的双手抖得太厉害,几乎要抓不牢对方的衣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