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岑云川见他来了,从床上爬起来,做出一副十分费力的模样,从床沿一点点挪下,血污掩盖下的腿慢慢弯下请安,面色也随着动作而变得苍白而憔悴。
“行了,别折腾了,躺着吧。”岑未济道。
说罢,扫了赵二一眼。
赵二立马上前将自家主子扶回了塌上。
“都出去吧。”岑未济抬脚往塌边走去,随口道。
等人都退尽了,岑未济这才挨着沿坐下,撩起了岑云川的衣摆,看着对方洁白光净,毫无损伤的腿,挑起眉道:“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见被戳破,岑云川也不装了,直接大大方方看着岑未济道:“父亲,儿臣想亲自去一趟奉郡。”
见岑未济不以为意。
岑云川立马道:“赵氏兄弟不成气候,想要将赵氏连根拔起,还需得从奉郡入手,只是那奉郡这些年在赵氏经营下,上下沆瀣一气,还需得从内部找到突破口才行。”
“我可假借今日之事,以受伤之名回避宫中,偷偷潜入那奉郡,找到那赵氏罪证,而且如今驻守奉郡的将军曾是我麾下部将,如今却被那赵氏挟于驻地,以钱财诱骗,我去了可想办法与他见上一面,将他劝服。”
“非得你亲自去不成?”岑未济瞧着他这副胜券在握模样道。
“父亲。”岑云川屈起腿,跪坐在床上,看着岑未济,露出一副可怜又无辜的模样来,“赵氏屡次出手想要杀我,幸得我运气好,他们才未能得手……这件事终得我亲自去了结。”
岑未济的目光却移到他的腿上,看着他那脏兮兮的衣服,嫌弃道:“先回宫吧,将这身换了去,穿着不难受吗?”
“好。”岑云川知道他没拒绝,便是有商量余地的意思,一双眼亮晶晶的应道。
见岑未济要起身。
岑云川自塌上站起,从后面抱住他的肩膀故意笑闹道:“腿疼,走不了,父亲背我。”
岑未济却回过头,无情的掰开他的手,“不准撒娇,自己走。
像是心照不宣一般。
两人都没提白天猎场遇袭的事。
见岑未济走了,岑云川在塌上缓缓坐下,脸上的笑也一点点散去。
第十六章
守宫门的郎将看着浩浩荡荡出宫的车马,揉了揉眼睛,问道:“今儿这又是什么排场?”
“你没听说吗?”另一个人搓了搓手,凑近道:“前几日狩猎,太子伤了腿,情况怕是不妙,陛下亲自去将人接回宫中,又传了御医,可惜伤势过重,御医们也束手无措,便有人推荐了宫外的名医,只是那名医脾气古怪,陛下怎么请都不愿进宫,于是只能下旨,让把城郊那小檀寺打扫出来,让殿下搬去养病。”
天色尚早,四处还黑乎乎的一片,宫门口红彤彤的火把却格外晃眼。
“太子殿下,臣等例行查验,还请殿下配合。”守门郎将走到马车前恭敬行礼道。
说罢,他抬起眼,只见那马车前的帘子和窗扇都严严实实的闭合着,仿佛连一丝风都透不进去,只有挂着的北辰宫标志的灯盏在车檐下晃晃悠悠的摆动着。
里面传出断断续续咳嗽声,半天后,岑云川才虚弱地回答道:“孤奉旨出宫寻诊,烦请将军放行。”
马车被左右卫率严严实实护在中间,车门紧闭,每个守卫面色都肃穆而凝重。
守宫门的郎将大气都不敢出,验了腰牌,连忙将人小心请出放行。
耽搁太子治病,他们就是一百个脑袋都赔不起。
见车马走远。
那郎将才收回视线,偷偷招来人吩咐道:“去给贵人回个话,就说我们查验过了,是太子本人。”
那小兵连忙点点头,趁着夜色,悄没声地向宫城内跑去。
京郊的小檀寺,红墙褐瓦藏在一山碧绿间,小道通幽,竹影重重,斑驳的光从叶隙间抖落,在透亮的石板上跳动,似水中漪光潋滟。
此刻,晨钟声刚过,夏风漫过山野,卷着薄雾,如同白玉带般堆积于山腰间。
岑云川敛着衣襟坐于垂挂着铜铃的屋檐下,面前铺着棋盘,他靠在椅子上,广袖散开,殿内有佛前的禅香散出,环绕四周,山间白鹭立于廊下的山涧水潭之上,正扑翅四处寻吃食。
他手持黑子,犹豫片刻,像是不知落哪。
对面的小和尚等急了,看着面前的棋盘,催促道:“快些吧,我等会儿还得去备早膳。”
岑云川闻言抬头,慢悠悠地道:“催什么……大不了不吃了罢,一顿早食而已。”
“殿下不吃,难道其他人也不吃吗?”小和尚还嘴道。
岑云川将手中的棋子往篓子里一丢,做投降状道:“好吧,好吧……不敢耽搁小师父的活计,快去吧。”
见小和尚起身,行了一礼,噔噔蹬的沿着后山小径跑走了。
岑云川笑眯眯看着,然后伸了个懒腰,朝着云台下望去。
随侍一旁的北辰宫舍人韩上恩却道:“殿下平日里也太纵着他们了……”
岑云川呵呵一笑,并不以为意。
“孤难得碰到一个不想方设法故意输给自己的棋友,怎能不珍惜。”
山风送来栀子花的清香味儿,也吹来山下朗朗书声。
这寺庙与京中的永宁书院仅几步之遥,从寺庙小路下去,不过一盏茶功夫,就能到书院门口,庙中的袅袅香烟也总会顺着风往下送去,又被山雾吹散于池涧。
那书院所在地曾是皇家园林。
岑未济登基后,兴府学,便将这园林赠于学宫,用于兴办课堂,京中部分官宦人家和平民都将孩子送于此处读书。
“殿下在看什么?”韩上恩就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绿茵交叠间,隐隐可见学馆的屋檐。
“你可知如今在学馆里授课的是哪位先生吗?”岑云川反问。
韩上恩摇摇头,这永宁书院在京中虽颇有些名声,请的老师自然都非泛泛之辈,只是这些都不算不得是什么要闻,自然入不了他的眼,所以岑云川忽得这么一问,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宋省兰。”岑云川回头道,“你可认得?”
韩上恩想了想,将这个名字念了几遍后似有了些印象般地道:“似是臣数十年前在南地时的同窗,有些口吃,但为人本分,籍贯好像是奉郡……”
说到此处,他才恍然大悟般的道:“殿下莫不是想?”
“这宋省兰族人皆在奉郡谋生,他几个哥哥更是在赵氏官邸内担当要职,他本人也有几分才学,不甘屈居于一隅,这才来京城参加科考,后果然中了进士,被下放地方为官,但因得罪当地豪强,险些丧命……他哥哥向岑顾求救,岑顾出手保下他一命,但他却也为此丢了官,本想着来京城入勉王府谋事,但没想到岑顾并不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