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切归于虚无,平静得让人不自觉地紧绷起精神。
宴从月也恍然一瞬,神色变得清醒。
她曾经是河面上生长的浮萍,可她现在不是。
她正在梦中,这是她和他的初遇。
她明明是不可控的,又怎麽能被一个梦境操控。
眼前的情景骤然消散,迎面出现的是一个黑漆漆的地方,不可视物。
她又被卷入到另外一个梦,空气里是粘稠腥臭的气味,一对红色的光影在一片黑色中若隐若现,在逐渐靠近中愈加清晰。
宴从月静静地看着那光影,缓缓露出一个微笑,这既是梦,那梦里的他就是现实里的伏夷。
她在这里见到的每一个伏夷都是他。
那她该如何唤醒他?还是说,陪他一起做完这场梦。
宴从月思绪纷杂,动作却不停,她加快速度来到他面前,凝神盯着他,他的呼吸声如此强烈,她都快要站立不住。
“你……浮萍……”他的声音略有些不确定,“你是那片浮萍?你也跟着过来了?”
宴从月连忙有了动作,上下晃了晃。
她似乎在说是的。
伏夷的龙眼一沉,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这片浮萍。
按理说,浮萍的生命长则一季,断则七日,不可能活到现在。
而它却违反常理,活到了现在。
它还真是……
伏夷的眼眸中露出些温柔之色,规律也不是什麽不可更改的规章制度,凭什麽偏偏要遵守那些约定俗成的规律。
他偏不。
这浮萍,和他一样,就算上天如何压迫,终究会沖破世俗的约定俗成得到不可思议的奇迹。
宴从月也察觉到这腥臭味,她的视线一定,是他受了伤。
担心占据了上风,浮萍挥动着身躯,努力朝他伤口的位置上飞去,但龙躯过于庞大,她废了半天的力气,距离还是离得极远。
宴从月望着伤口,一阵无力涌上心头,眼前的巨龙倏地动了动,瞬间化成人形。
洞穴瞬间变得宽阔。
他笑了笑,露出胸膛,好整以暇地问:“你要做什麽?”
这浮萍极小,看它奋力的模样,他忍不住好奇它到底要做些什麽。
宴从月不能回答,只这样看着他。
白皙的肌肉上伤痕累累,新伤加旧伤,这上面的每道伤痕都在说他无时无刻。
她伸手摸了上去,她透过浮萍的身躯看着他。
视线交接之时,两人仿佛有那麽一瞬间真真正正地触及到了彼此。
伏夷的一声轻笑打破了宴从月的期待。
他说:“你还想为我疗伤?你的整个身体还没我的伤口宽。”
浮萍贴在伤口上,显得它是那麽渺小。
宴从月也看得清楚,眼底划过一抹窘色。
他的声音温和,她眼中的神色却一点点变得暗淡。
他依旧沉浸在这个梦中。
值得高兴的是,她明白了一件事,眼前发生的一切是他们最初的相遇。
漫长羁绊的发生地。
他清楚关于他们之间的一切,才会一不小心沉溺在其中。
不过,原来他从以前就这麽话多。
耳边又是他的声音,她继续这麽陪在身旁。
前生梦(三)
洞穴下滴落一滴又一滴的水珠,伏夷已在这洞穴盘踞数日。
有时他会出去,连带着她,他似乎有意带她游览这片海。
宴从月知道了他为什麽会回到东海。
上次前去寻衅的群龙全被伏夷斩于河上,引起了不小的风波,龙族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麽,却都一致地将责任归咎到伏夷身上。
衆海的大部分龙族都外出追捕他,剩余的一些留在了海中驻守。
他们以为最不可能在的地方就是伏夷的所在地。
“我杀了那麽多的——龙,你不害怕吗? ”伏夷倏然问,他又不禁自嘲地笑了声,他怎麽会无聊到对一片浮萍说话。
“算了,你害不害怕都不重要。”
宴从月看着他,否认的话一箩筐,却只能堵在喉中。
任凭温柔的风划过脸颊。
她微微垂眸,回答在心底慢慢说出,就算是他所为,那也是这些龙刻意挑衅,杀戮不成被反杀。
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地倒打一耙,想来伏夷做出这些也是理所应当。
他们凭什麽只凭一双眼睛就这麽欺压他?
宴从月暗自生气,只听得一句话:“你瞧我,在说什麽梦话。你或许在下一季就死了。”
“是不是?”
“毕竟,你那麽脆弱。”
他的声音低落、颓丧,有如秋风里的落叶、冬日里的残阳,充斥着无法忽略的萧索。
宴从月神色冷凝,虚无的双手捧住他的脸,轻声呢喃:“不,不是。”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