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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相媪相,皆是国家栋梁,至此危难之际,彰忠肝、显义胆,都把胸脯拍得山响,要亲自保护陛下南巡。
官家得了他二人支持,心中大喜,正欲安排连夜奔逃,忽然有人来报,道是小股辽军,渡过黄河,驰骋于汴京四下,观望地形。
得此噩耗,官家一腔喜意,顿时尽化乌有:这若是逃出城去,撞上这些辽军,岂不是大糟其糕?
心慌意乱之下,连忙请来护国威灵显祐真人郭京郭大神仙,要请他施展神通,细细占卜一遭,从哪里走方才安全。
这个郭京,前文说过,乃是“幻魔君”乔道清化名也。
乔道清这些日子,可谓十分快活。
他前番同马灵联手,声光电特效全开,演绎了一幕斩妖龙的大戏,收获了赵官家的信任,又请安道全配了许多温补不燥的好药,诈称自己取天地精华炼制的大药,特地献给官家。
官家得了这桩宝药,去寻范美人一试,范美人“昏昏欲死”,大喜之下,愈发将乔道清视为活神仙看待。
此刻召唤,乔道清身穿金丝织成的道袍,手拿白玉拂尘,不慌不忙行来,却见官家哭丧着脸道:“郭仙长!你前番斩杀北方妖龙不死,吃它逃走,果然祸来!如今辽国天祚帝降了金国,想必便是那妖龙受伤之故,可惜不死,又有耶律淳即了帝位,如今来寻朕报仇,不日便要杀进城来!你快帮朕算一算,从哪条道路去金陵府,方能保路上万全。”
乔道清一愣,他此前说“北方妖龙”,暗指金国,不料如今辽兵打来,这官家却套在了辽国头上——
可不是么?妖龙吸取宋国国运,便预示辽国被金国抢了地盘,却来抢宋国国土找补;
乔道清重伤妖龙,便预示辽国皇帝降了金国;
妖龙最终跑了,故此这耶律淳即皇帝位,杀来汴梁……
肚子里暗暗好笑,脸上却做出端正神情,细细端详赵官家面庞。
官家被他看得有些害怕,颤声道:“仙长,莫非朕的脸上,有血光之灾?”
乔道清不理会,只顾看,一直看的官家都开始打起摆子来,方吐一口长气,露出个笑模样道:“官家,不必走也!贫道方才观官家面相,真龙之气,浩荡不绝,必有蛟龙相助,替陛下扫平烦忧。”
官家听了一喜:“啊呀,仙长,当真如此?”
乔道清一本正经点头道:“自然不假!官家,朝中将佐,可有以龙为姓或为名者?”
官家连忙看向童贯,童贯一愣,寻思片刻,一拍大腿:“官家!老臣当年平王庆时,招降了一位猛将,唤作闻人世崇,此人纵横水上,万夫莫当,有一个绰号,叫做‘汉水龙王’!当时为御晋贼,老臣请旨重建黄河水师,正是保奏了此人做统领。”
官家一听果然有“龙”,连忙看向乔道清:“绰号叫做龙王,可算数么?”
乔道清暗笑,装模作样掐指一番,故作大喜神色:“官家,正是此人也!此人本是汉水龙王,却得了官家恩典,掌管黄河,黄河比之汉水阔大许多,他这龙王,算是承了陛下的大人情,天意注定要为陛下分忧也!”
官家闻言,忧愁尽去,仰天大笑,又看向童贯:“老爱卿,不愧是朕的肱骨之臣也!”
第610章 暗潮涌动汴京城(上)
童贯得了官家指示,出宫直奔黄河水师。
幸得之前天寒地冻,黄河水师尽数撤回金明池猫冬,不然黄河千里涛涛,一时却于何处寻他?
童贯也不进他行营,就左近找个茶楼,要了一间雅座,派遣从人拿了他令牌,入营召闻人世崇来见。
不多时,闻人世崇孤身一个,跟着那从人来到。
见罢了礼,童贯笑吟吟唤他坐下,屏退左右,关了房门,亲手先替闻人斟下一盏茶汤。
闻人世崇乃是老江湖了,又是早有准备等他来,连忙做出一副诚惶诚恐、感恩戴德神情,点头哈腰,恭恭敬敬双手接了那茶。
童贯见他这般做派,果然暗自点头。
便先把水师训练情形,胡乱问了几句,闻人世崇有条不紊,一一答了。
童贯顺口夸赞几句,又说了几句闲话,这才缓缓道:“如今辽军占了河北,一旦过得黄河,便至汴京,圣心因此焦虑,闻人呐,此刻若有人能挽此危局,免不得青云直上。”
闻人世崇连忙抱拳:“恩相,黄河水师自末将以下五千袍泽,每日枕戈待旦,一心为恩相出力!”
他说为恩相出力,而不是为国家出力,童贯听在耳中,甚是快活。
笑呵呵道:“你是老夫的爱将,自然同老夫一般,满腹都是忠肝义胆、热血豪肠!”
说着站起身来,慨然叹道:“哎!这般说来,倒是不枉老夫当年一心一意要提拔你!记得那时,武植还同老夫说,你曾从贼,心性难定,劝老夫不可重用。然而老夫心中,却只想为国家选拔人才!又念及男儿丈夫,年轻时行差踏错,总是难免,可是若无人点拨,如何才能重履正途?便似十节度,昔日不是也同朝廷作对,如今若何?”
闻人世崇顿时露出愕然不解神情。
童贯说话时一直紧盯着他,立刻便道:“怎么?”
闻人世崇似有难言之隐,咬牙半晌,吞吞吐吐道:“末将一直以为,是武节度推荐,方才得了这水师统领一职。”
童贯暗自点头,脸上却做出嘲笑神情,摇头道:“可知人心难测也!此事若不是你我当面对质,谁能晓得始末?实话对你说,你军中那位副都统张横,便是武植的人手,却是老夫欲要用你,他不得以,才派出此人,以为监视之意。”
闻人世崇张口结舌,片刻,露出愤愤之意。
童贯冷笑道:“人心险恶,你这等粗豪汉子,自然难知。你这些时日,可曾同武植联系过?”
闻人世崇摇头道:“自剿灭田虎后,便不曾再见,只是……逢年过节,他麾下商行都会送来些礼物,末将也都收了。”
童贯露出嘲弄之色:“呵呵,此人便是会弄这等手段,不信你的也是他,要招揽你的也是他。闻人,你可知道他为何这般做?”
闻人世崇茫然摇头。
童贯眼神瞪起,一脸痛恨:“此人,怕是生出不臣之心久矣。老夫当初也是为他所骗,特地委以重任,派他出使金国,如今想来,他只怕是故意要去一看金国虚实……这才好在金辽之间下注!”
他自被武松暴打,早把武家兄弟恨入骨髓,没一日不想着如何对付二人,再思及许多往事,自然推断出武植早有不臣之心。
可是武植如今地位、军权,大半都是出自童贯,在朝堂众臣看来,武植分明就是童贯一伙的人物,童贯若要弄他,还必须好生布置一番,若是平白便下手,先不说成功与否,自家先要弄个威严尽失。
闻人世崇,在童贯眼中便是武植一党,是要一并对付的,然而只因“郭京”一番话,官家欲要重用,他也只好按捺下原本心思,先把功劳占住,再来看能否收得闻人世崇相助。
“在、在金辽间下注?”闻人世崇大惊失色,随即露出不平之意:“这、这不是里通外国么?”
童贯点了点头,声音愈低:“他何以要交好你?只怕早已打了主意,要利用你水师夺城,取汴京做晋身之功,只不过不知是献给金国还是辽国罢了。”
闻人世崇愣了愣,大怒道:“岂有此理!某昔日便是随王庆造反,好歹也是汉人自家的事,里通外国,却不是成了石敬瑭?”
童贯冷笑道:“这便是张横的用处了!到时候你若是不肯相从,只怕一刀便割了头去。届时自然是他接掌了水师……这偌大汴京,还不是予取予求?”
闻人世崇忽然起身,又惊又怒,咬牙发狠道:“恩相不必多说了,末将这就去宰了张横和童氏兄弟!”
童贯见他杀机毕露,暗自欢喜,忙伸手拉住道:“不可!大战在即,杀了副统领,岂不是平白把军心扰乱?闻人,待你对付辽兵时,让他死在辽人手中便是。”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