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小松的老家就在隔壁省的省会广平市,跟云京的距离不算很远,走高速两个多小时就到。
凌修黄昏出发,到达已是夜晚。
白天的医院外人声鼎沸,但是夜晚便换了一副光景。
除了几盏路灯和坚持营业的小卖部水果店透出的微弱光线,这一片看上去竟像沉入到了无边的深海之中。
黑色的奥迪缓缓停靠在无人的街边,像是一条鱼隐没到水中。
马师傅,辛苦您了。凌修下车之后,感谢道,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不辛苦。马师傅依旧是乐乐呵呵,凌先生,你也万事小心。早点回云京,免得大小姐担心。
送走马师傅,凌修一转头就见一个圆乎乎的身影从医院里奔出来。
凌修扬起笑容,朝他挥手打招呼。
哥!
常小松奔过来就是一个熊抱,差点挂到凌修身上。
幸亏凌修不是普通人,再多几个常小松也能接得住。
他轻轻拍着小胖子的后背,像是在安慰受委屈的小朋友。
叔叔不会有事的,放心。
常小松用手肘擦了一把眼角,有些不好意思嘟囔着,也不知道怎么了,见到你我就不争气想哭。
先别哭。凌修递上纸巾,带我去看看叔叔。
常小松点头,表情一秒严肃起来。
哥,这边。
其实住院部严格意义上是不让夜晚探视的,但常小松的父亲住的地方属于高级病房,陪床的家属可以有两人。
常小松特意让继母回家休息,空出名额等待凌修的到来。
--直到傍晚通话,凌修才知道常小松的父亲常富贵开了几家公司,身家颇丰。
常小松平时非常低调,吃穿也平常,完全看不出是个富二代。
深夜的医院静悄悄,恰好今天又是个无风无月的沉闷之夜,就连花草树木都一动不动,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凌修一边走,一边询问。
叔叔晚上的情况如何?
刚才醒了一下。醒了就开始跟我闹。常小松说着卷起袖子,你看,这就是他搞出来的。
借着楼道的灯光,凌修看到小胖子白皙的手臂上有一条很深的血痕。
被抓成这样,消毒了没有?
当时哪顾得上啊。常小松无奈,后来老头子睡了之后,我也忘了消毒这事儿。
凌修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还是亲自看看情况再说。
两人乘坐电梯,来到住院部十三层。
这是住院部顶层,装修低调奢华,布置得很清雅。
但空气特别沉闷,令人心生不适。
踩着厚厚的地毯,常小松带着凌修来到走廊最后一间病房。
凌修观察了一下,小声道:病房旁边是紧急出口?
常小松先是一愣。
随后点点头,是啊。有什么问题么?
问题当然是大大的有。
住在十三楼的端头房,谁给叔叔安排的?凌修问。
常小松如梦初醒。
他经常看灵异奇幻向的电影,怎么就忘记这一茬。
可是
刚脱口而出两个字,常小松立即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捂住嘴巴,变得小小声,这是我爸自己要求的。
凌修表情如常,朝前努努嘴,开门吧。
常小松拿出钥匙,打开门。
吱-嘎-
门缓缓打开,凌修的眉头瞬间皱起。
病房内的小夜灯亮着,再加上走廊的日光灯,里头的情况一目了然。
宽敞的房间内正中是病床,靠门的方向是个双人沙发,病床的另一面放着单人陪护床。
门口的垃圾桶里有一份撕碎的文件,隐约可见抬头的投资计划书几个字。
一位两鬓斑白,面容看上去有些沧桑的老人正躺在床上。
他虽然看上去姿态很安稳,可不断转动的眼珠子暴|露了他睡得并不好的事实。
我爸这几天老了很多常小松语气里满是悲伤,他以前看起来很年轻的,比我身体还好。
小松,把门关上。
凌修轻声道。
趁着对方转头去关门的时候,凌修走到病床前,伸出食指与中指,对准病床上的常老爷子眉心就是一戳。
老爷子眼皮下的眼珠子不再乱转,迅速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哥,我爸到底是怎么了?常小松关好门,走到床前,我现在一头乱麻,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凌修坐到沙发上。
明天先安排叔叔搬去住院部其他楼层。
好,好。常小松连忙答应。
可是他突然又神色为难起来,我爸一到白天就特别亢奋,力气还特别大。让他搬地方,他肯定不会同意的。
凌修不甚在意,有我在呢,不用怕。
对哦。常小松眼中迸发希望之光,我爸力气再大,也不会有你的力气大。
搬去其他病房,我爸的病是不是就会好?不会再想做那些不靠谱的事情?他坐到凌修身边,压低声音,哥,我爸是不是中邪了?医院是不是有不干净的东西?
你问题太多了。凌修靠在沙发上,懒洋洋道,最多明天,叔叔就会正常的。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你去做一件事
常小松把脑袋凑过去,一边听,一边点头,好,我明白了。
凌修在病房凑合睡了一宿。
正睡得迷迷糊糊,便被一声怒吼吵醒。
你是谁?为什么在我的病房?
凌修睁眼一看,穿着病号服的常富贵神情亢奋,赤着脚,脸色白里发青,正站在他面前。
我是小松的朋友。凌修起身,温和道:小松回去给您拿换洗衣服了,我代替他看护您。
滚!老爷子摸了摸手指上的翡翠扳指,声音猛然变得尖锐起来,我不要你看护!我的文件呢!给我拿来!我要签字!
那可不行。凌修笑眯眯,叔叔您需要人陪着,等下还要给您换病房呢。至于文件,您病好了再签也不迟。
常富贵一听要换病房,眼珠子一转,莫名感到巨大威胁,突然歇斯底里叫喊起来。
我不换病房!来人啊!有坏人!谁来救救我!
走廊里护士医生走来走去,可愣是没人进来。
您每天这么叫嚷,大家都习以为常了。凌修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没人会进来的。
常富贵一时呆住。
现在只有我俩在,我看你也不用装了。凌修的脸沉下来,声音变得冰冷,你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我劝你不要再作恶,小心遭天谴。
此话一出,常富贵脸色骤变。
我也劝你一句,不要以为会点功夫就多管闲事。年纪轻轻,就该惜命。
常老爷子的声音变得无比陌生,非男非女,听上去诡异莫名。也不似从喉咙发声,像是在说腹语一般。
凌修轻哼一声,不以为然,这个闲事,我管定了。
他轻蔑的眼神激怒了常富贵,后者张开手掌便朝凌修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