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点睡觉还太早，她干脆又把垃圾桶的垃圾袋打结拎出来，换鞋下楼扔垃圾。
前两天过了冬，但桐江的天气总要比日历延迟一些，空气还有些秋末余味，不算太冷，只是起风的时候有点凉。
下了门口的台阶，沈青黛小心翼翼地勾起垃圾桶盖子上的把手，将垃圾扔进去。刚想转身，视线凝固住，又移了回去。
每栋楼的门口有灯，橘黄色的暖光，但小区里的路灯偏暗。她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想确认，便停下了脚步，看过去。
高大的身躯走进光里，轮廓逐渐清晰。
沈青黛怔住。
你怎么
话没说完，借门口的灯看到他身上的伤，猛地噤声。
左臂的衣袖像是因为摩擦而割开了一道口子，里面的伤口清晰可见，血染了不少。
不等她问什么，贺焰开口解释：我就是路过，有点想你，回来看看。
他的语气很轻，声线低沉，没什么力气。
沈青黛喉间一哽，心里似乎和他的伤口一样撕裂开了：出任务了？
嗯。他的声音里带了些倦意，东区幼童绑架案，孩子们找到了，四个嫌犯全部抓捕。
视线从他的伤口移到他的脸上，沈青黛不得不承认，她没什么经验，也不太会表达这些难以名状，甚至带了些矫情的感情，尤其面对异性。但此刻，看到他这幅样子，胸口像被灌了凛冽的风。
她突然就能理解郭女士，在她小的时候，每一个日夜的心情。
担心她的父亲，希望她的父亲平安健康的心情。
贺焰站在原地，离她一米远的地方，微微垂头，看起来颓丧又无力，语气似玩笑，似诱哄。
沈青黛，我有点疼。
在面对亲密关系时，她很难表达她的感情，总觉得矫情。但在眼下的夜晚，不管是月亮还是星星，清风还是路灯，都不够。
太委婉。
不够她胸腔里最真实的热烈。
她看他，眼神坚定又温柔：要我抱？
贺焰望进她眼底，轻笑开来：好啊。
毫不犹豫，沈青黛双手搭在他的肩上，一只手覆住他的后背，另一只手放在他的脑后，轻轻揉了揉他的头。
短发有些扎手，她一下又一下地落在他的头和后颈，像是安抚。
贺焰微微低头，下巴搭在她的肩上，颔首贴着她的肩颈。
闻到她身上的山茶花香味。
贺焰。
门口的声控灯灭了又亮。
嗯？
她靠在他耳边，轻声道：做得好。
匆匆一面，贺焰甚至没有进家门，因为要回队里汇报便离开了。
一周很快过去，下了几天雨，天气又晴朗起来。不过桐江仿佛没有春夏，只有秋冬。短暂一个星期后，气温骤降，即便有太阳，也没有半分暖意。
答应了贺妈妈周末家庭聚会，沈青黛一大早就被叫出了家门。
站在超市入口等贺焰，她低头回消息，没注意周围的情况。直到头顶的灯光被阴影遮挡，她才抬头。
看到贺焰，她意外道：这么快？
身前的人几分钟前才给她发消息，说堵在路上。现在看来，果然又是随口开玩笑逗她玩的。
贺焰低笑：我哪敢让你等啊。
被取悦到了，沈青黛挑了挑眉和他一起进超市。
郭懿和贺妈妈在超市里面最靠外的货架跟前徘徊，等他们过来了，才顺手把购物车推过去。
贺妈妈对贺焰说：你今天就负责推车搬东西。
贺焰：
他就知道，叫他来超市没什么好事，没有话语权，还没有人权。
贺焰弯腰，双臂搭在购物车上，姿态懒散，缓慢地跟在她们身后。
沈青黛没什么要选的东西，对货架上的那些零食没什么欲望，把主场让给等会儿要发挥才华的两位大厨，她缓缓退回去，走在贺焰身侧。
我们好像没有一起逛过超市。她说。
逛过。贺焰直起上身，刚结婚那会儿。
有吗？
疑惑地看着他，沈青黛回忆了会儿，顿悟：我口腔溃疡的时候？
贺焰：嗯。
沈青黛：那也算？
为什么不算。贺焰沉眸看她，眼神带了些兴味，和你有关的记忆，能有不算数的吗？
那也是，得区分好的记忆和不好的记忆吧。
她想，那次逛超市算得上什么，她看小龙虾打架，他以为她要离婚，最后只买了一条巧克力。
哦，还是他付的钱。
九块八，当彩礼。
想到这，沈青黛忽而轻笑出声。
贺焰微顿，皱了下眉，却被她感染得忍不住勾唇：笑什么？我说的话很好笑？
沈青黛摇头，嘴角压不下去，实话实说：想起九块八的彩礼。
默了两秒，贺焰问她，想要多少？
沈青黛：不要了。
贺焰弯了弯唇角，正想说就这么便宜他了。
不料，沈青黛一脸坦然地继续道，你工资卡都在我这儿，你付不起。
贺焰：
郭懿和贺妈妈太想把这段时间学到的菜展示出来，往购物车里塞了不少东西，边买边盘算能做什么，交谈得不亦乐乎。
拎着两大袋菜肉水果到贺家，沈青黛刚换完鞋，就在玄关处顿住，胳膊肘碰了碰贺焰。贺焰抬眼看去，正巧和沙发上的陈望四目相对。
除了贺焰的姐姐和姐夫不在，并且多了陈望这么个倒霉外甥以外，今天吃饭的人和上次一样。
看到他们俩，贺焰的爸爸立马放下手里的练习册：快快快，你俩快过来给陈望看看作业，这英语我都忘了多少年了。
又是英语。
趿拉着拖鞋走过去，在陈望乖巧到讨好的一声声小舅和小舅妈中，沈青黛随手拿起练习册看了眼。
扫到其中一道选介词填空的题，她随口问：Compared to和Compared with有什么区别？
陈望望着她，干巴巴道：有什么区别？
顿了下，沈青黛抬眼，和贺焰对视，相顾无言。
于是，等郭懿和贺妈妈大展身手的期间，沈青黛和贺焰扛下了帮陈望辅导作业的重任。
眼看着陈望又翻了一页，沈青黛忍不住出声：你怎么这么多作业？
陈望眨巴眨巴眼睛：夏老师特地给我布置的，她让我先夯实基础，区分好各种短语词性，再说语法句式。
道理沈青黛都懂，但这是不是太多了点，她都有点怀疑夏语眠想整他，但夏语眠不知道，到头来受罪的是她和贺焰。
索性掏出手机，给夏语眠发消息。
【宝贝，陈望的额外作业你少布置点。】
因为是周末，又是饭点，夏语眠回得很快：【咋了？】
沈青黛：【我和贺焰想死。】
过了几秒。
夏语眠：【你们不会是在给他辅导作业吧？】
【哈哈哈哈哈对不起我笑得太大声了，想想那个画面就好笑。】
接着又是一长串哈哈哈。
沈青黛发了个吸氧的表情包。
夏语眠：【好的好的哈哈哈，我下次一定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