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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继善心直口快,但他那份哀婉之情倒是十足真切的。林晏知道他的外祖父和小舅舅威名震天下,却未曾真正感受过百姓对他们的敬爱。如今叶继善如此一讲,让林晏十分动容。幼学小儿都记得叶家将军保家卫国的劳苦功高,想来外祖父和小舅舅也是无憾了。
林晏便笑道,“难得你有这份心,我先替他们谢过了。”
“哪里,哎,那你方才说顶撞家中长辈,那是……?”
“我寄居景纯王府。”
“妈啊那是王府的侍卫?”叶继善捂住嘴巴,心有余悸地朝那头又瞄了一眼,“那可真是……”
林晏正要安抚,叶继善咧嘴就笑,“……好刺激!”
林晏:“……”
“我还想请你带我逛逛长安呢,这些侍卫满街地找你,看来是没法子了,”叶继善有些失望,他仔细又瞧了林晏一眼,“那你想现在回去吗?”
林晏站在烧饼摊旁,看着叶继善买了手掌大的小烧饼,用纸裹了递过来,细细的芝麻加重了香气,油水渗透了薄纸贴到指头上,便想起那时和小舅舅上街,叶韶最喜欢买这种小个的从金陵传过来的鸭油烧饼,偏他还不喜欢吃芝麻,特磨叽地把那芝麻一个个抠下来塞自己嘴里,真是烦死个人。
林晏怔怔地将那饼上的芝麻揭了一个下来,拈在指间,却是酸了鼻头,他闷闷道:“不想。”
叶继善嚼着饼,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他那双眼睛真是大,眼珠子转的时候仿佛听得见骨碌声,“我知道一个地方,他们绝对不会去那找你。”
林晏从小在这长安城长大,这大街小巷是走得滚瓜烂熟,周璨更不用说,哪里有地方是王府的侍卫没法找到他的?
林晏如此纳闷着,任由叶继善拉着走,直到他们停在了一幢雕栏画栋的高楼之前。
林晏抬头一看,饼差点从手里掉出去。
脂粉香,玉堂春。
叶继善拍拍胸脯,眨巴着大眼睛得意道:“如何?我就说不会诓你吧。”
林晏真不知道是该夸他还是该骂他。
成,王府的侍卫们削尖了脑袋也不会想到,一个九岁的小毛孩会去青楼。
“哎呀我还真没进过长安的青楼呀,玉堂春,这名字妙得很呀……”叶继善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抬腿就要往里走。
林晏和元宝齐齐拉住他。
听他这话,敢情他还逛过自家那边的青楼?同样是九岁,这消遣的方法怎么就差那么大呢?
林晏头疼地拽着叶继善的衣袖,“这……这不成体统吧?”
元宝头疼地抱着自家三少爷的腰,“我的少爷您行行好,家法棍您没尝够小的我尝够了啊!”
叶继善弹了元宝一个脑瓜嘣,逼得他松手捂住脑门,对着林晏和颜悦色道:“林兄,你看你这迂腐了不是,进青楼就是要嫖娼吗?咱喝个茶,听个曲儿,与漂亮姑娘聊会天不成吗?都是小孩子,啧啧啧你想什么呢!”
林晏被他讲得脸上微微发烫,怎么好像到头来思想龌龊的成了自己?
“可别干站着了,一会万一侍卫过来了就糟了。”叶继善趁林晏犹豫不定,拖着他就往门里冲。
毕竟是个半大的孩子,问林晏对这青楼好奇吗?自然是好奇的。于是他半推半就着被叶继善轻易带进了门。
这腊月初一来逛窑子,还是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老鸨也是奇了,但这风流场上的人精,一眼就瞧出这两位小公子衣着精贵,气度不凡,定是贵客,哪有把送上门的银子往外推的道理?于是老鸨远远朝正要拦人的守门龟公使眼色,疾步来迎,愣是笑吟吟弯下腰,如常招呼道:“唉哟两位小爷,里边儿请!”
这楼内温暖如春,那香气闻着都显出妖娆来。因着暖意,姑娘们个个薄衫罗裙,执着各色的扇子,或三两成群,或倚靠着半醉的男子,婀娜来去,身段玲珑。一个揽月就叫林晏眼睛不知往哪放,这会彩蝶纷舞,林晏差点儿慌得闭上眼睛。叶继善截然相反,一双大眼睛恨不得再睁得两倍大,姑娘们看他们年纪小,都掩着嘴偷笑,叶继善便一个个回笑过去,他本就长得讨喜,逗得姑娘们咯咯笑出了声。
“咱们头一回来,妈妈您这儿有漂亮又会唱歌弹曲儿的姐姐吗?”叶继善一脸天真无邪地说着老道的嫖麤客话,“要肤白腿长的那种。”
“自然,奴家选几个送上来,您慢慢挑!”
“好,另上一壶信阳毛尖,几碟点心瓜果。”叶继善抓住还在茫然四顾的林晏,往楼上雅间而去。
林晏被小舅舅叶韶带着,进过酒楼,进过戏院,甚至进过赌场,单单就是没进过青楼。
姑娘们陆续进来,抱着琴,捧着笛,肤白胜雪,眉目如画。她们围着林晏和叶继善,奏乐低唱,斟茶喂食,不像是招待客人,更像是逗弄小孩。林晏还没被人将糕点送到嘴边喂过,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实在张不开嘴,倒是叶继善从善如流,凑过来衔了去。
“这位小少爷害臊的很呐。”一个姑娘伸出染了蔻丹的手指,搔搔林晏的下巴。
林晏猛地就记起周璨也老喜欢这么轻刮他下巴上的软麤肉。他别开脑袋,低头猛喝水,舌头都给烫麻了。
“我兄弟脸皮薄,姐姐们快别拿他玩笑,”叶继善扬起脸蛋,一副“都冲我来”的登徒子模样,“我脸圆,捏我的。”
他那小肉脸跟只汤圆似的,姑娘们揉麤捏得爱不释手,好半天才松开他。
姑娘们的手艺歌喉都是顶好的,唱的却不是能登大雅之堂的曲子。林晏没听过那些市井俗世的曲儿,许是对着两个半大孩子,她们唱得也没多露骨,可青楼的姑娘偏能唱出一股子正经乐姬没有的妩媚多情,一个音里缠了十八段的缱绻情丝,听得林晏面红耳赤。他生平头一次听了这么多男女的欢和爱,懵懂又羞臊,口干舌燥,几乎将这一壶清茶都牛饮尽了。
“我……失陪。”喝了许多水,出了好些汗,林晏不得不去小解并梳洗一番。
叶继善似乎是有意消遣他,捧着脸冲他直乐,“去吧去吧。”
林晏匆匆往茅房而去,正要拐弯,却被堵住了去路。
原来这侧廊僻静,却也有人看中这份僻静。那嫖麤客不知是猴急亦或是偏好这口,竟将那姑娘压在墙上就办起事来。
林晏本是要逃开那房里的靡靡之音,偏生正撞上了一幅活春宫。那姑娘衣裳滑落肩头,露出大片的肩膀和若隐若现的酥麤胸,发钗半落,乌发掩面,那秋香色绣白梅的覆纱丝裙被嫖麤客撩起,底下白生生的腿半曲着挂在嫖麤客的臂弯里头。她的身子起起落落,高低的吟哦随之往复,听着不知是痛苦还是欢愉。
林晏怔傻了个彻底,慌忙转身,却迈不动脚步,只听得身后那呻麤吟时短时长,如同利箭将他扎成了个马蜂窝,满背的酥麻,腿都软了。
他一闭眼,好死不死,那晚周璨的光裸背脊又阴魂不散地到了眼前。肩膀宽阔,脖颈下来的线条凌厉又流畅,到了腰那又急剧地收缩变窄,剩下的没在水中瞧不真切。水珠密密地覆在肩胛骨间那道深深的凹陷处,顺着脊椎滑落。他低笑,仿佛是珠翠当啷落入清潭,清越声后还荡开圈圈涟漪。他又低吟,将脸埋在方知意胸口,叫那声示弱般的吐息戛然而止。
林晏看过男子的赤麤**体没?小舅舅与他不知共浴过多少次了,还相互搓背呢。可偏偏周璨只一片光裸背脊就让他怎么也忘不掉,跟片羽毛似的覆在他心上,抖也抖不去,时不时便要搔他的痒。
林晏觉得自己是疯魔了。
第十一章 初一
房门紧闭,药末被洒入暖炉之中,随着热气在房中氤氲开来。
揽月未归,方知意既当大夫又当丫鬟,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来。沾血的帕子丢入盆中,瞬间就染红了清水,方知意搓了搓,只是将手洗干净了,帕子却仍是红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