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里的时光并不算难过,孙亦成给她安排了空荡处,前后都没有关押的犯人,现如今时局动荡,许待在这里也是安全的。
唯一不安的便是梁舟迟的处境,他既跟着镇阳王去了边陲,若镇阳王造反之事属实,那他也就真的没有退路可言了。
她只愣愣的抱着自己的包袱坐在草床一角,实则包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是几件随身的衣裳,还有一些银票,加上梁舟迟自走后写给她的信,每日都要一封一封的拿出来看看,若不然他不在的日子里,还不知要怎么捱过去。
现如今,长月的话在她心里已经泛不起什么涟漪,细想下来,若是旁人上了京许是会将她忘了,可是梁舟迟就是梁舟迟,他不会。
裴晓葵乐意就在这里等他,等到他回来的那天。
就算是他一去边陲再无音信,她也等。
......
边陲不比京城四季分明,只是风沙不小,天气更加恶劣,漫天黄土见不到一片绿叶。
若是城中还好,野外四茫,毫无生机,就像是一片死城。
梁舟迟一身银色盔甲,曲起一条腿就地而坐,城楼下的小土坡可窝身挡风,自他来了边陲,无事时便坐在这里,遥望墨州方向。
他身手不错,还在京城时,一次出外围猎,镇阳王遇上刺客,若不是梁舟迟在,怕是那日镇阳王便要交待在猎场,他以一敌十,身受多处刀伤,却保得镇阳王全身而退。
就此镇阳王才当真见识了这是一员猛将,亲封他为麾下游骑将军。
也正是因得这一场,他重伤在身,昏迷了几日才醒,两个月才能下地,尤其是右手伤的太厉害,连笔都握不住。
可这些他与裴晓葵的书信中只字未提,本想着将人自墨州接到京城,哪知人算不如天算,到底还是皇上忍不住对镇阳王动手,镇阳王不想坐以待毙,带着人连夜杀出京城赶往边陲。
此地原是镇阳王割据之地。
就在走与不走之间,梁舟迟思忖了良久,知他若这一走,若是成,便就此平步青云,若是败,只有死路一条,不仅如此还需背上乱臣贼子的之名。
就在最后时机,梁舟迟终是选择动身,跟随镇阳王,他想博一把,因为他叫梁舟迟。
也正因为他叫梁舟迟,所以才清楚当初梁府是在谁的手底下不明不白的毁灭。
一只手重搭在他的肩上,将他沉重的思绪打乱,随之一只酒囊递到他的眼前。梁舟迟顺势接过,拔开囊塞闻了闻,是他最爱的梅子酒。
梅子的香气萦萦入鼻,带着酒意的微醺。
浅尝一口,勉强润了干涸的喉咙。
我瞧着你总自己坐在这里,从这里望出去的风景倒也不觉着有多好。赵舒恒自土坡后绕过来,径直走到梁舟迟身侧坐下,长衫蹭在梁舟迟的银铠上,略显格格不入。
这梅子酒你在哪里弄的?梁舟迟也不看他,只晃晃手里的酒囊问。
自然是在城中买的,今日闲来无事入了阳黎城去,看到梅子酒,记得你爱喝便顺带买回来了。赵舒恒脸上永远挂着淡然的笑意,不慌又不忙,难得他打趣梁舟迟一次,我还以为我买的酒你不会喝的,你却接了,倒让我很意外。
听得出赵舒恒是在逗弄他,若是以往,梁舟迟肯定要刺他几句,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他也不知怎么突然就对赵舒恒没了以往那些敌意。
许是因为裴晓葵的关系。
裴晓葵曾与梁舟迟讲过,这辈子只要他。
好似仅有这一句话,便豁然开朗了似的。
梁舟迟只是轻笑出声,竟没有说旁的,这倒真的让赵舒恒很是意外,不过更让他意外的还在后头。
只听梁舟迟面转向他,淡声却郑重道:表哥,对不住,是我连累了你和姨母姨丈,若不是我跟着镇阳王造反,今年三月,本应是你殿试之时,也不至于背井离乡一大家子人跑到这边陲来,还冠上了个反贼的名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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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我看谁敢
二人自小到大,几乎从未听到梁舟迟这般和软的语气同自己讲过话,这让赵舒恒面上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惊色,后知后觉,这才笑出,爽朗道:你我兄弟,不必说这种话。
倒是我还得谢你,若不是你及时派人赶来,只怕现在我们也成了刀下冤鬼。
京中听闻镇阳王起兵造反,他所有的部下及家人都在被朝廷捉拿,即便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凉州亦不能幸免。
好在梁舟迟命人提前去凉州报信,这才能保得他们平安。
如今在边陲落脚,就势投奔了镇阳王。
对于倒戈这件事,梁舟迟倒是没想到姨丈这般痛快,在他的印象中,姨丈向来刚直不阿,为人清正,就算镇阳王起名之兵再名正言顺,那也是反。
现在我们暂时有了落脚之地,我只是担心晓葵那边。风沙吹的梁舟迟不禁眯起了眼,看向墨州方向,遥遥却怎么也望不到那一抹朝思暮想的身影,按理说,派出去的人也该回来了,可怎么也不见人呢。
知他心中担忧,赵舒恒忙宽慰道:晓葵吉人自有天相,她是个有福之人,一定会平安来与你见面的。
但愿吧。一声长叹自梁舟迟胸腔滚过,略带不平。
......
锁链声响在死寂的牢房中响荡绵远,声声敲击着裴晓葵的耳膜,她猛然从梦中惊醒,警觉的望向出口方向。
被关了这么些天,不知今日几何,眼睛早已适应了黑暗,遥看过去也不算费力。
少顷,只见从牢房门口连连走来几个鬼绰的人影,直奔她所在的方向。
四处无人,很明显中,是奔着她来的。
果然,众人在她的牢前脚步停下,有人冲着里面大呵一声,似要吓死谁的语气:你就是裴晓葵?
显然,这并非是孙大人的人,孙大人这几日倒算是对她照拂有加,可也不晓得这些人什么来头。
有什么事?她坐直身子,唯有这两句对话,无数个可能在脑子里都过了一遍,凶多吉少。
不过她最担心的是,是否梁舟迟被抓住了。
跟我们走一趟,有人要见你!带头人语气直冲,说着朝一旁人递眼色,狱卒忙开了牢门,小心的给裴晓葵递了眼色,似是让她顺其心意,免得受罪。
是福不是祸,反正人都在这,想逃也逃不了。
她定了心神,出了牢中,被人带着一路来到前厅。
多日不见阳光,地面上的雪未化尽,日光投在雪片上,晃的人眼花缭乱眼头酸疼。
四面见方的长厅正中,坐着一位脸生男子,身着紫袍官服,看不清衣补,不过瞧着孙大人直立一旁大气不敢出的模样,不难猜出,此人来头不小。
好似随便哪个人都要比孙大人气派的多,裴晓葵也早已见怪不怪。
同牢中狱卒一样,孙大人亦给她使了个眼色,他的眼神飘过来,倒显得贼眉鼠眼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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