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终于明白差在哪里了。因为在这段关系里,蓝祈始终都没有把自己放在与他对等的地位上,始终当他是主子,而不是伴侣。
蓝祈始终规规矩矩地喊着他殿下,从来没有拒绝过他的任何要求,甚至在床上时也总是任由他摆弄。偶尔的任性或是大胆的主动撩拨也都只是顺着他的心意,因为他喜欢那样的蓝祈,而未必是出自蓝祈自己的意愿。
他在权力的顶端站了太久,习惯了被人仰视,才会沉浸于蓝祈的乖巧温顺里,分辨不出那其中夹杂着的卑微和小心翼翼。
蓝祈一直都在渴望着宽恕和救赎,却不敢开口向他索取。是他做得还不够好,没能让蓝祈觉得自己是被爱着的,没能给予他足够恃宠而骄的自信,才会怯懦退缩,不敢把隐瞒的真相告知于他,害怕被他讨厌,害怕得不到原谅。
他根本无法反驳玉无霜的指责。
胸口的闷痛更加厉害,他侧过头又咳了几声,唇角边再次溢出了一丝鲜血,顺着下颌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溅开一朵朵艳靡的红花。
殿下!
童玄急得快要发疯,夜雪焕却依旧不许他上前搀扶,只缓缓对玉无霜说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恭喜你,目的达成了。现在把蓝儿还给我。
我真的不知他在哪儿。玉无霜叹了口气,不过你若能放我离开云水关,我可以给你些线索。
夜雪焕看了她一眼,又听她笑道:我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安静等死。
她若真的想走,哪里需要夜雪焕放,不过是想要个表态罢了。夜雪焕并不犹豫,淡淡道:我放你走。你说。
这只香球,他想必很喜欢吧?她扫了一眼夜雪焕手里的香球,笑意渐深,应该随身带了很久,染了一身的香气,随便找条猎犬都能追踪到。这身潜隐的本事算是废了。
夜雪焕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光亮,转头就吩咐童玄:去找几条猎犬来。
童玄不敢耽搁,应了一声便出了房门,点了几个玄蜂侍卫,匆匆回军营找寻猎犬。
房内只剩下夜雪焕和玉无霜两人,一时相顾无言。夜雪焕盯着手里的香球,玉无霜则在盯着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本就暗沉的天色变得越发阴云密布,闷哑的雷声远远传来,眼见着又要落雨。
夜雪焕道:你为何还不走。
玉无霜翩然一笑,伸手指了指房门之外,我得看着你过了这一关才能走。
雷声似乎在变得越来越近。
夜雪焕蹙了蹙眉头。
这一次他听得分明,那不是雷鸣,而是金属碰撞的兵戈之音。
丈母娘疯狂输出中
第38章 乱雨
殿下!
原本守在门外的侍卫匆匆敲门,沉声道:刘冉带着人马过来了!
夜雪焕轻轻咋舌,隔着房门问道:来了多少人?
侍卫回道:尚不清楚,但已经包围过来了,少说也在两百人以上。
四倍以上的人数,而且听声音应该都披甲持兵,己方如今装备不全,若刘冉真要撕破脸皮,倒真的有点麻烦。夜雪焕沉吟片刻,又问:齐晏青可在?
答话的侍卫愣了愣,回道:暂时不曾看见。
齐晏青不在,就说明并非是刘霆的指示,而是他自己擅自行动。夜雪焕心里有了底,怕是玉无霜现身的消息不知如何走漏了,刘冉急功近利,赶着过来抢人了。
这处民宅虽然不在深巷之中,但周围都是屋舍,并不开阔,刘冉虽然人多,却也放不开手脚。玄蜂并非普通侍卫,大部分都跟着他在西北出生入死过,不是这群没见过大场面的西南边军可以比拟。何况童玄还在外面,只要没有与刘冉正面撞上,也能搬救兵过来。
而只要刘冉真的敢与他公然冲突,白婠婠就有了磨刀霍霍的借口,甚至都不需要他亲自动手了。
主意既定,夜雪焕将那只香球仔细收入怀中,对玉无霜道:外面的是冲你来的,你想看就老老实实地看,别出来添乱。
玉无霜轻笑摇头:是冲我一人还是想一石二鸟,殿下想必清楚得很。杀了你,再往我身上一推,皆大欢喜。
夜雪焕冷笑道:那就要看他刘冉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殿下身上似乎有些沉疴旧疾。玉无霜显然没打算出去,全然一副看戏的嘴脸,却又看似漫不经心地提醒,可千万要小心些。以小蓝的性子,就算不出来相见,也必然在附近守着你;你若伤了,必会放血救你。你若不想他挨痛受苦,就把自己护好了。
夜雪焕本已准备出门,闻言身形一顿。他原以为玉无霜虚情假意,嘴上向着蓝祈,却故意要挑拨离间,让蓝祈心碎神伤,如今却突然看不清这女人究竟在想什么。刘冉带着这么多人马大张旗鼓地冲过来,魏俨和白婠婠不可能毫无所觉,就算童玄没能突围,他迟早也能等来援兵。如今的情况之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迂回周旋、拖延时间;但玉无霜却分明是在怂恿他直接与刘冉动手,最好自己再受点伤,以苦肉计诓蓝祈现身。
这主意简直馊得不能再馊,但似乎的确有那么几分可行性。仔细想想,玉无霜似乎从头至尾都并不认为蓝祈会真的离开他,更不应该如此期望,否则她的复仇计划会多出许多不确定性。蓝祈在她的计划里绝对是关键的一环,如果她想要确保夜雪焕能把刘家和颐国一锅端了,首先就要确保蓝祈始终在他身边,成为他最有利的武器。
若真是如此,她的那些故意刁难挑拨,大概也不过是些欲扬先抑罢了。
大敌当前,夜雪焕却突然产生了一种极其荒谬的、仿佛是在经受丈母娘的考验一样的错觉。
无论如何,哪怕终究不是同路人,但就如玉无霜自己所言,蓝祈始终是她一手养育栽培,一身本事都是她所教授。整整十四年,在残酷的生存法则之下,给予了年幼的蓝祈关怀和照顾的,始终都是玉无霜。
所以,大概也的确不是什么错觉。
他自嘲地笑了笑,拉开房门,从容地走了出去。
童玄不在,玄蜂无人引领,面对着门外密密麻麻的甲兵,却也无一人慌乱,绕着房门围成一圈,手握剑柄,剑身出鞘半寸,不显敌意,却也有几分先礼后兵的味道。夜雪焕负手立于门前,冷眼看着刘冉披甲戴翎,一身正统军装,腰里还悬了把锃亮的宝剑,气势汹汹地冲进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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