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就朝他扬了扬手,掌心里有一块小巧精致的金漆腰牌,上面纹着鸿雁展翅的图案,中间是一个龙飞凤舞的北字。
莫染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又炸了。
你他妈什么时候摸走的!
延北王世子怒不可遏,劈手夺过了自家王府的腰牌,仔仔细细地藏进了怀里,看向蓝祈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十恶不赦的乱臣贼子。
楚长越捂脸,这场面简直不忍直视。
别总去摸世子的东西。夜雪焕忍着笑,将蓝祈拉到身边,若当真失手,报我名号就是。
他将右手拇指上的鹿角扳指摘下,轻轻放在蓝祈掌心里。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谁都知道这枚扳指对于夜雪焕的意义。
楚氏是将门世家,出去的千金小姐也个个不让须眉;楚后更是骑射皆精,出阁之前就有过一箭双雕的辉煌记录。这枚扳指名为凤尾,是楚后当年的随身之物。其上的雕纹是一圈凤凰尾羽,烟灰色的表面上黑章环绕,显然已经佩戴多年。
夜雪焕十四岁那年在春猎中拔得头筹,楚后便把这扳指给了他。当时的楚后已经病入膏肓,命不久矣,说是遗物都不为过。此后夜雪焕远走西北,凤尾在他手上,也不知帮他开了多少次弓、杀了多少边蛮;成年之后,这女人尺寸的扳指自然戴不进去,他宁可找人将内壁磨薄也不曾换掉,足可见其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重央朝中皆知凤尾是他离不得身的东西,此时居然就这样摘下来给了蓝祈做信物。
蓝祈看着掌中尚带着体温的扳指,眼中翻涌着各种复杂的情绪,最终摇了摇头,又还给了夜雪焕,轻声道:区区一个西南督府,我若是失手,干脆自尽算了。
他没再多说,耳朵贴在墙上听了听里面的动静,然后反身背贴着院墙,屈膝一跃,双手竟已经抓住了墙头;随即腰身弓起,双脚又在院墙上用力一蹬,整个人就如同个秋千一般,轻巧地荡进了墙内。
将近两人高的督府院墙,眨眼功夫就翻了进去,当真如同一只矫健轻盈的猫咪,从容闪跃,落地无声。
没过多久,不远处的屋顶上白影一闪,蓝祈趴伏在屋檐之上,似乎是观察了一下整个督府的地形,然后一个翻身,彻底没了踪影。
莫染忍不住骂道:光天化日的,屋顶上有个大活人在走来走去,这督府里的守卫居然没一个看到,都是睁眼瞎吗?!
他嘴上骂得越凶,就说明心里越是挫败。夜雪焕笑而不语,看着蓝祈消失之处的屋顶,想起了在鸾阳民巷里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景象。
他当时出现的时机当然不可能那么正正好好,事实上在蓝祈掉下屋顶之前,他已经暗中观察了好一会儿。看着那道苍白纤细的身影似雪片一般在屋檐间飘荡飞舞,又似穿花蝴蝶一般在明晃晃的刀锋间游走闪避,顿感一阵惊艳。若不是起了惜才之心,怕他膝上的伤口恶化成不可逆的伤害,夜雪焕其实很想欣赏到最后,看他到底能这般有惊无险地把多少杀手玩弄于股掌之间。
那样的身姿,大概也只有一句话能够形容。
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表哥。楚长越无奈问道,你究竟想要怎样?
成年之后他就很少用这种私底下的亲密称呼来喊夜雪焕,但现在他是真的担心极了。
夜雪焕闻言一笑,欣然道:我想要他。
楚长越装作听不懂他这明显是含糊其辞、歪曲其意的说法,涩声问道:你真的就那么放心么?万一他真的拿了姑母的扳指,故意进去让西南督府的人抓住,岂非
他不会的。
夜雪焕轻笑,琉璃般的凤目里闪动着某种异样的光泽,至少在这个阶段,我越要给他,他越不会要。即便他在我身边是另有所图,也不会是为了这点蝇头小利。刘家难道能比我给他更多么?连路遥那个脑子里全是水的都知道要选我投靠,那么玲珑心思的一个人,难不成还会选择刘家?
就是因为他比路遥玲珑得多,所以才更要小心啊。楚长越急了,连日来的不安情绪一下子爆发开来,云雀既然和刘家早有勾结,万一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个圈套呢?
莫染原本暴躁不已,此时听他们两个毫不在乎地编排路遥,顿时就乐了,暗想给这家伙当手下也未免太可怜了,整日里被呼来喝去不说,动不动还要被嘲讽。
扫了一眼童玄,果然见他低眉垂手,面无表情,眼底却一片柔软,难得的温情。
他忍不住就想起了另一个人,思念一下子翻涌不可抑制。
而另一头,夜雪焕正在嘲笑楚长越:刘家自路遥之后就再没动过往我身边安插眼线的心思,就算是联手了云雀,花这么大功夫、牺牲这么多人,就为了往我身边塞一个蓝祈?我若是云雀,就不会答应和刘家联这个手,否则若是真的被我策反一个这样的金睛,岂非赔得血本无归?若当真是打的这种主意,我倒希望云雀能派个影魅过来,至少还能享受一番。
楚长越:
夜雪焕眯起了眼,嘴角拉开一个锋利的弧度,更何况,就算他原本是有主的,我也非要让他改认了我不可。
楚长越深深叹息,再也不想说话了。
又过一会儿,高墙对面微有响动,蓝祈又从原来的位置翻了出来,手里抓着一块白色布帛,被他捏成一团,看不出形状,一言不发地递给了莫染。
莫染的表情十分难以描述,将那布团展开,双手拎起,四四方方的一条底裤。
我日!
延北王世子像被什么毒虫蛰了一般,疯狂甩手,一边怒吼:你他妈拿这么恶心的玩意儿给我?!
蓝祈淡淡回道:世子不是要贴身衣物么?还有比这个更贴身的么?
莫染大概是真的气糊涂了,脱口反问:你怎么就能证明这是西南总督的底裤?我哪知你从哪里拿来的?
话一出口他就很想抽自己,而蓝祈居然还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回答:不若世子拿去问问赵总督?
莫染:
夜雪焕在一旁笑到扶墙。
蓝祈你给我过来!莫染又开始撸袖子,老子今天非抽死你不可!
蓝祈闪身躲到了夜雪焕背后,一脸的淡漠冷清让莫染怎么看怎么觉得欠揍,恨不得按在地上猛抽一顿才好。
蓝儿,你真的是夜雪焕揽住他的肩膀,笑得几乎要直不起腰来,何必这样欺负世子。
莫染转头就走。
楚长越抿着唇,虽然他自己也觉得并无悬念,但看蓝祈真的就这样轻轻松松地在西南督府里逛了一圈,一切巡防于他而言恍若无物,还是觉得不寒而栗。
如此人物,主动来到夜雪焕身边,真的只是寻求庇护这么简单么?
蓝祈接过童玄手里的外袍,重新穿好。
楚长越和童玄都盯着他,也不知究竟在想什么;夜雪焕负手而立,好整以暇地等他收拾好,目光在他右膝上扫了一下,让我看看。
蓝祈的眼神闪了闪,低声道:没事
夜雪焕听他这心虚的口吻就知他没说实话,挑眉道:怎么,还要我亲自动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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