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这次就先放过你。他在那滚烫的耳尖上轻轻咬了一下,一会儿看你表现。
童玄走到门边,抬手掀起半边竹帘,就见那条本就不宽的回廊里跪了一排,从雅座门外一直蜿蜒到楼梯口,一水黑底纹金的重央官服,场面蔚为壮观。
整个归心楼里鸦雀无声,二楼其余雅座里还零星有几个客人,都扒在竹帘后面偷偷张望。一楼那群喝得正欢的民众此时也都噤若寒蝉、呆若木鸡,个个伸长了脖子张大了嘴,不明白发生何事。
归心楼的老板红姬躲在一根朱漆红柱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惊惧又不知所措。
明知三皇子是微服而来,还特地搞成这样人尽皆知的阵仗,真不知这位赵大人是脑子不好使还是太好使。
童玄面无表情地说道:殿下有命,今夜是小年,莫要惊扰了百姓,请赵大人进来回话就是,其他各位大人请回。
赵源唯唯诺诺地应了,起身入内。他身后的那些官员一动也不敢动,老老实实地跪着。
童玄又强调一遍:各位大人请回。
明显加重了语气,甚至有了点威胁的味道。
众官员齐声称是,但哪敢真的叫回就回,全在一楼候着,一个个低头垂手,仿佛一群等着先生训话的书塾学童。
赵源进去之后头也不敢抬,直接跪地,颤声道:不知三殿下莅临,下官
赵大人这话就不对了。夜雪焕看着他,笑容简直可以用慈祥来形容,我刚入鸾阳城时,赵大人的人就已经察觉了,不是吗?
赵源浑身一颤,冷汗涔涔。
夜雪焕把玩着酒盏,送到唇边饮了一口,慢条斯理地说道:北境苦寒,丹麓又人多事杂,我不过是想在南巡之前偷个闲,这才和世子提前过来,原没想着惊动多少人。赵大人先前佯作不知,我还道是你知道我的用意,还和他们夸你机敏来着。怎么,不过是顺手料理了些他国奸细,玄蜂应该也已经处理干净了,赵大人是觉得还有何不妥,非要当面来和我说一说?
赵源哆哆嗦嗦地回道:下官不敢。让奸细混入城内,是下官失职,特来向殿下请罪。
夜雪焕笑得愈发愉悦:赵大人若是有本事察觉云雀的密探小队,这区区的鸾阳城督之职岂非太委屈你了。
赵源背后几乎都要湿透,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地方上的官员惊惧,都是有道理的。
夜雪焕的生母是已故的前皇后楚氏,背后有整个楚家做靠山,从小在所有皇族之中便最为强势;更不提他十五岁就远赴西北戍边,征战九年,一身军功,最出名的一战是在亟雷关外的戈壁连山之下,三万西北边蛮围了他三日三夜,最后竟被他一万五千疲兵连夜突围,成功反剿,银枪挑下了蛮王首级,从必死之局里凯旋而回,西北边境太平至今。
前西北边帅林远告老之前亲手上书,赞他文韬武略,治军有方;朝堂上龙颜大悦,西北帅印连同十五万边军就都交到了他手上,后又连年扩充至十五万,可谓重兵在握。四皇子夜雪薰虽说在漠北之战中声名大噪,但终究不过一战之功,传唱再广,也比不得三皇子手下斩过的敌军人头。
至于延北王世子,那更是出了名的好战嗜杀。延北王府自重央立朝开始就镇守雪鹄关,铜墙铁壁一般,把漠北胡族十余万人拦在关外。如今延北王年事渐高,世子虽然尚未袭位,十三万延北军已经尽在掌握。两年前漠北一战,更是把关外十余个部族全都杀寒了胆,主动割地赔款求饶,承诺年年上贡,永世不犯。
太重的杀孽自然不适合放到明面上说,百姓看到的只有年轻将领的光辉与荣耀,而官员却必须清楚这些战绩背后代表的分量。
如今这小小的雅座中坐着的两位狠主,是重央二十八万边军的分量。
而且按照军中的传言,这两位狠主,心眼都不是很大。得罪一次,后悔终生。
赵大人不必拘礼,本也不是什么正式场合。三皇子悠然说道,起来说话吧。
赵源低头称是,恭恭敬敬地又行了一礼,这才战战兢兢地立起身,站到一边。刚抬起头想再说两句客套话,结果只看了一眼,顿时又是一阵头晕目眩,差点就要魂飞魄散。
三皇子手里抱着个小男宠。
还抱得死紧。
第4章 合戏
重央并不禁男风,民间的同性婚姻不在少数,贵族圈中玩得更凶,但这毕竟不该是台面上的事。前凤氏皇朝统治时期男风盛行,到了末期更是夸张,朝廷上下一片秽乱。夜雪氏以此为前车之鉴,立朝之初很是打压过一阵,但人之所欲,始终堵不如疏,悄悄然便春风吹又生。
三皇子虽然不贪恋美色,却也不是不近美色,床上从来不缺人侍奉,据说也男女不忌;但他为人克己谨慎,一不出入风月场合,二不豢养娈童姬妾,甚至从不留人在自己房里过夜,更不提这样公然抱在手上把玩了。
赵源怕的也就在这里。三皇子原就是微服,与自己的好友亲信在一起喝酒听戏,风月一把当然也说不上公然;但是被他撞见了,那就变成公然了。他不过是个小小的鸾阳城督,却自己巴巴地凑上来,撞破了三皇子骄奢淫逸的场面,也不知道会不会被灭口。
毕竟是我弄出来的动静,赵大人来我这里问问情况,原也不错。夜雪焕似乎完全不在乎被他看到自己温香软玉在怀,慢条斯理地说道,可是你把整个鸾阳的官员都带来,现在连百姓都知晓了,你是存心不想让我在鸾阳待么?
赵源努力吞了口吐沫,艰难道:下官不敢,是下官考虑不周,殿下恕罪。
夜雪焕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也罢,反正原也打算过几日就去右陵守岁过年,不过早出发几日而已。赵大人这次可千万记得与令叔说一声,就当没看见我成么?
三皇子凤眼微眯,笑容无比和蔼,却看得赵源毛骨悚然。他将手里的酒盏放下,怀里的蓝祈乖巧地执起酒壶替他斟酒,一边斟一边偷偷往赵源那里瞄。赵源被那双故意睁圆的杏眼一扫,没由来就觉得喉头一紧下腹一热,连三皇子的话都忘了接,立时就被吸引了目光。四目相接,蓝祈顿时像被烫着一样,手一抖,一注酒液就浇在了三皇子手上。
啊!
又是一紧张,直接连酒壶都掉了。好在也没剩多少酒,没洒到身上。蓝祈手忙脚乱去扶,被夜雪焕一把按进怀里,安慰一般摸了摸脑袋,调笑道:你说你,胆子这么小。赵大人不过看了你一眼,很可怕么?吓成这样。
殿下对不起
声音怯生生软绵绵,可怜兮兮地咬着嘴唇,快哭出来似的。夜雪焕毫不在意,自己甩了甩手上的酒液,又抓起蓝祈的手看了看,砸到手没有?
殿下对不起是我太笨了殿下罚我吧
蓝祈捂着脸,一副再也没脸见人的懊恼模样,声音里甚至真的有了些哭腔,简直娇羞万状,我见犹怜。夜雪焕好笑地把他的手从脸上拿下来,在他鼻子上刮了一下,语气温柔得几乎要挤出水来:你在我手上洒的东西还少吗?我几时罚过你?真要罚也得等到回了房再说。
赵源看呆了。
楚长越、莫染、童玄、莫雁归全都看呆了。
雅座里的玄蜂侍卫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又瞎又聋又傻。
这是怎样一场入木三分、神乎其神的表演!这是什么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的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