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上去是个不错的人。柯熠辞说,你见过他吗?
【听过声音。】温翎比划【我知道他的名字,谭琢。】
游陆网络的谭琢,有空我去查查这个人。柯熠辞说,他转头看到服务员推着餐车过来,牛排来了,吃饭吧。
温翎切下一小块牛排,小口小口地吃着,仪态讲究,稍抿一口红酒,酒精的作用下熏得双颊微红。只看着温翎吃饭,柯熠辞便得到了巨大的精神享受。
柯熠辞完全能理解温翎的父母对他全方位的保护,就连他自己,也想用个玻璃罩子把温翎圈起来。
纯粹的灵魂,不应该被外界的风雨摧残。
我去趟洗手间。柯熠辞站起身,朝餐厅门口走去,回来时拿着一束蓝紫色的满天星,瞧。
温翎的视线黏在满天星上,他比划【我的满天星还没开花。】
送给你。柯熠辞把花束递给他,我喜欢他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表白,我也挺喜欢满天星。这不是表白的绝佳时机,在温翎眼中,他并没有洗脱骗子的罪名。
温翎把花束放在左手边,认真地说:谢谢你。他尝试说更多的字表达感谢,我很,喜,欢它。
我可以用它换一个请求吗?柯熠辞说。
温翎茫然地看向他,点点头。
那我先留着,等我想出来告诉你。柯熠辞说。
温翎点头:好。
我借钱也可以吗?柯熠辞故意逗他。
【如果你遇到困难的话。】温翎比划。
我是永远不会向你借钱的。柯熠辞说,他戳一块牛肉放进嘴巴咀嚼,要借也是借更珍贵的东西。比如借一颗心。
酒足饭饱,温翎放下刀叉,拿起满天星花束把玩。柯熠辞端起手机拍下照片,暗叹人比花娇。
我们出去走走?柯熠辞提议,消消食。
温翎抽一张餐巾纸擦嘴,站起身跟上柯熠辞的脚步。
坐电梯到达一楼大厅,柯熠辞说:你这两天看微博了吗?
温翎摇头:不看,烦。
支持你家的言论变多了。柯熠辞说,毕竟要一颗肾,实在是不可思议。
【你觉得这件事会这样平息吗?】温翎抬眼看向柯熠辞,眼神充满希冀。
嗯不好说。柯熠辞说,你妹妹的亲生母亲已经绝望了,一个绝望的人的行为模式难以预测。
他们慢悠悠地走在人行道上,昏黄的路灯勾勒柯熠辞的侧面轮廓,将他周身的氛围营造得朦胧而温柔。
换位思考一下,你有一个极度重男轻女的婆婆、一个木讷的丈夫、一个吸血的弟弟,你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患上了尿毒症。柯熠辞说。
【她为什么不把愤怒的炮口对向这些人,而来找被抛弃的女儿们?】温翎比划。
因为柿子挑软的捏,人总是欺软怕硬。柯熠辞说,一头小象,从小被木桩拴住脚踝,光阴荏苒,小象长成了大象,它也不会想到拔掉木桩获取自由。
木桩长在大象的心里,就像你妹妹的生母。柯熠辞说。
小慧!张强焦急地大喊,小慧,你冷静点!
陈小慧坐在楼顶的边缘,她眼中空空荡荡,望着漆黑的夜色,漫长而痛苦的一生在脑海中徐徐展开。她读完高中,没钱上大学,十九岁嫁到张强家,张强支付了八万块钱彩礼,她的母亲拿走彩礼给她弟弟置办了一套婚房。
她怀第一个女儿的时候,翻遍了字典取名,男孩叫张幸,女孩叫张琪,婆婆不高兴地说:不要叫张琪,难听死了。她跟张强委屈地诉苦,张强沉默不语,挂掉电话后给她转了一千块钱,让她省着点花。
孩子生下来是个女孩,还是兔唇,婆婆当机沉下脸离开医院,张强在外跑车,她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浑身冰凉。整个病房,只有她凄凄惨惨,无人问津。
第一个女儿叫张盼男,第二个女儿叫张望男,第三个儿子叫张龙。
村头的假和尚说,人生是一场修行。
陈小慧却觉得,她的人生,是一场酷刑。她竭力忍耐,从黯淡无光的日子里勉强抠出一丝闪光,发到朋友圈里,作为她幸福生活的佐证。她有儿子,她是完整的女人。
这一趟北京之旅,仿若当头棒喝,敲得她头昏眼花。
为什么别人家把女孩当成宝贝,为什么别人看她的眼神像看妖怪,她做错了吗?她面对师嵘,仿佛面对另一个维度的人类,她像某种进化失败的猿猴,上蹿下跳博众人一乐。
残忍莫过于带井底之蛙看外面的世界,再把它放回井底。
陈小慧望着远处花花绿绿的广告牌,偌大的城市的映衬下,她像一只沼泽中的蚂蚁,缓慢下陷,完全没有挣扎的必要。
小慧,我们回家吧,我们陪龙龙度过最后的日子。张强不厌其烦地劝说,我们回家吧。
你别过来。陈小慧站在楼宇边缘,我恨你妈妈,我恨你,我恨龙龙。她声音冷淡,眼神清明,你知道吗,我们的第一个女儿应该叫张琪。
我只叫了她一天琪琪。陈小慧说,你妈妈把琪琪抱走那天,我是知道的,我什么都没有做。
龙龙得病的原因,可能是我造孽太多,老天爷看不下去。陈小慧说,我没有瞎,却胜似瞎子。她身体向后靠,毫不犹豫地仰面坠下。
小慧!张强跑过去,扒着栏杆往下看,小慧!
老张,别冲动老张。海哥气喘吁吁地冲上楼顶,抱住张强的腰,想想龙龙!
我姐呢?慢一步上来的陈胜勇问。
张强转头看他,猛地伸出拳头捶向陈胜勇的左脸。
第41章 漫长的旅途
唉,我真不该带这么多零食。温瑞雪长叹一声,每次坐飞机都没胃口。
温翎斜睨妹妹一眼,没有帮她处理存货的意思。
柯熠辞委婉地拒绝:我上飞机前刚吃过饭。
温瑞雪可怜巴巴地抱着一大堆零食坐在临近过道的位置,看着柯熠辞对他哥嘘寒问暖,一会儿问冷不冷,一会儿问喝不喝饮料,而她仿若命运的弃儿,冷暖自知。
温翎透过一方小小的舷窗,望着窗外湛蓝无垠的苍穹和浓稠洁白的云层,放松地舒了口气。
累啦?柯熠辞问。
【感觉很累。】温翎比划【我太久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了。】
给你平淡的生活添加一丝波澜。柯熠辞说。
【你的出现是波澜。】温翎比划【他们是惊天骇浪。】
把我和他们放一起比较,好怪的样子。柯熠辞说。
圆的。温翎突然蹦出两个没头没脑的音节,你,圆的。他画个圈,波纹。难为他能说出波纹两个字,他比划【你是我生活中圆形的波纹,每一天都扩大一圈。】最终波纹荡漾,占据他的脑海。
他不想让柯熠辞太洋洋得意,放下手,没有比划最后一句话。
柯熠辞被幼稚的比喻可爱得心痒痒,他凑到温翎肩膀旁边,看着窗外的云朵,小声抱怨:为什么咱们要和你妹妹坐在一排,真不方便。
辞哥,我不聋。温瑞雪提醒。
温翎笑着看向头顶冒阴郁泡泡的妹妹,多日萦绕心头的烦恼消散些许。
经过两个小时的飞行,航班降落阜阳西关机场,三人站在托运转盘前等待行李箱,柯熠辞说:明天我老板带团队过来拍摄纪录片,我提前问一句,你们愿意出镜吗?
温瑞雪和温翎对视一眼,双双摇头。
柯熠辞有些失望,但没有表现出来,他面色如常地说:好吧,我跟老板讲一声。
等,温翎说,小雪。他把温瑞雪叫到身边,两人拉扯几个回合,温瑞雪服软地说:好吧好吧,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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