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是在琉璃市的生物研究院前的树下拍的,余青桦挽着Qing,两人的头微微相靠,自然又美好。
萧长盈查了很久都不知道自己生母是谁,在哪里,长什么样子,今天看到她们相似的发色和瞳色,她说不出的难受。
她曾渴望过母爱,想拥有温暖的怀抱,可她连这个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后来萧长盈就默认为妈妈去世了,绝了自己的念想。
曾经的向往和期待以这种方式出现,她接受不了,也不愿意面对。
她能想到余可寻在以为Qing是自己亲妈时的反心情。
被最亲的人算计、折磨、下套,被当成棋子培养,这种伤害,谁能承受?再兼坚固的心理城墙,恐怕早已崩塌。
拿着照片,萧长盈心理依旧有诸多疑惑,她看向Qing的脸,再对比照片,宛如两人,毫不搭嘎。
你为什么要整成青姨的模样?
这是阿青的意愿,她想让我替她一起活,她怕自己走了我会思念过度,为了让我每天照镜子都可以看见她,为了让我们融于一体,我便换脸了,可是Qing抚摸自己的脸,悲恸地说:每次看到这张脸,我只会更想她,更痛苦。
萧长盈一时之间真不知道该说什么,Qing又可怜又可恨还很可悲,一段悲剧的感情,造就了一帮人的磨难。
阿青患病很多年了,鼻咽癌并不难治,早期的话甚至可以治愈,可惜当时的医疗水平也不够,她没有得到最好的技术和药物支持。所以我才大胆提出基因抗癌法,这项提议曾经被国际医委会认可,但后来因为有些反对的声音,就不了了之。Qing开始叙述前因后果,萧长盈认真听着,她想知道一个人的思想是如何变得这么极端可怕的。
当初是萧达找到的我,我临时起意愿意帮他生孩子,我承认我看中了他庞大的资产,可以助我做医学研究,当时阿青已经诊断出鼻咽癌,我就想建议她也生个孩子,以备不时之需。
她同意了?
Qing摇头:她怎么会同意?你知道吗?阿青本来是肿瘤科的天才医生,她年轻大胆,跟着自己导师做过很多台肿瘤切除手术,而且因为她对肿瘤学的认知和研究,发表的刊物和业内论文也得到了权威认可,我们也是在一次座谈会认识的。
说起余青桦,Qing满是自豪,她很骄傲也很幸运地遇到了命中注定的爱人。
她很善良,也尊重生命,力所能及地挽救每个病人,可不管她见过多少因癌去世的人,每次遇见还是会难过,她觉得自己面对癌症晚期束手无策,也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看着生命流逝,所以我们才一拍即合,决定此生一定要研制出抗癌药,挽救生命,造福人类。于是她放弃了当医生,进入了生物医学研究所,因为国家级别的院所限制条款多,我们就加入了波尔公司,成为第一批研究员。
萧长盈望着病床上的余青桦,不禁感慨:她是怎样的人我不知道,但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尊重生命,敬畏医学的人。
我是不配,但阿青是。
你已经剑走偏锋,远离了当初你们的追求和愿景。萧长盈觉得根本就是Qing走火入魔:你以存活率为诱饵,诱骗晚期患者当实验活体,给你搞临床试验,一次又一次地试药,这就是你们说的挽救生命?
我没有诱骗,都是他们心甘情愿的,你永远不知道人的求生欲有多强,你也不知道一个病人到晚期不能吃不能喝,每天被疼痛折磨的痛苦!
萧长盈说不出话,她是不懂,没经历过无法感同身受,可对和错,是非善恶,该分清。
我和阿青呕心沥血,跟那些全球顶尖的专家一起,研究出续命的特效药,你知道这延长了多少人生命,又让多少人减轻了离别的痛楚?你以为云夕微用的是什么特效药,你以为她为什么能多活这么多年?为什么她能在琉璃岛养病这么久?Qing语气渐渐激动。
所以你就可以理所应当地利用别人,伤害别人?
Qing抿嘴,眸间含着丝丝泪光,好似压抑了许久的痛楚,终于能够发泄。
我知道我伤害最深的人就是你跟阿寻。
还有那些被你培养的杀人工具,他们本来都可以当正常人,还有我在实验室里发现没来得及转移走的病体,你们造的孽简直罄竹难书。没人知道萧长盈当年发现摩尔那些白衣人,就是在实验室。
他们插着管,面色无光,有些白化病也是失败药物的后遗症,有些人也得了一些无法医治的病,每个人的副作用和反应不同。
发现这些人时,已经死了三个,活着的那些,也经常受着病痛折磨,却无药可医,只能等待死亡。
波尔那个实验室不仅用癌症做活体试验,还用致癌针给健康的人注射,进行深度研究。
所以萧长盈恨,痛恨这种反人类的实验,可她也知道那些研究数据很宝贵,留给心术正的医者或者上交国家进行正规的研发,说不定真的能够造福世界。
可给Qing和她背后的人谋取个人利益,绝对不行。
这就是她拼死要守的东西,她的底线不允许自己干出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就像古代的战争,只有流血才能夺取政权,医学研究也一样,所有的革新和突破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你太理想化了长盈,如果牺牲小部分人可以攻克人类的医学难题,难道不是人类的福音?Qing振振有词,她的认知和观念无法改变,萧长盈的指责也没有令她追悔,她依旧觉得自己没有错。
两人各执一词,开始争吵。
荒诞无稽,你不过就是为了一己之力,为了救自己的爱人才这样,或许你曾经也有过自己的初心,可你现在就是个刽子手。
无所谓,我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怎么看我,我们都对自己的专业很痴狂,就因为这样,阿青才累得癌症复发,日渐严重,我觉得太不值,为什么我们做着贡献,却要让她得这种病,好不容易治愈又因为操劳复发,我不甘,我觉得老天对我们太不公!
萧长盈无语地摇头:你简直无药可救,我看你才是病入膏肓,青姨要是醒着,绝对不会允许你这样做。
是,她太善良,她反对做亲子基因测试,可她还是生下了阿寻,我们在精子库随便找了个人,因为我跟她说,怕你长大后孤单,希望她的孩子能陪伴我的女儿。
说的可真是动听,可惜我们都是被造出来用来做实验的,呵,也只有青姨会相信你的鬼话,她要是知道你折磨她的孩子,得多难过,多崩溃,看到阿寻现在躺在她隔壁的床上,承受着痛苦,她会是什么心情?
Qing眼眶微红,坐在床边,握着余青桦的手,苦笑:是啊,我骗她说把两个孩子送出去培养,比跟着我们好,我们一边要做研究一边要养身体,没有时间照顾,你是意外丢的,好在后来找到了,阿寻都是遵循我的安排在成长。
当初,萧长盈本来是被寄养在外,由萧家出钱出力出人,后来佣人起了歹念,想用孩子捞笔钱,伙同别人假装绑架,在她抱着孩子出去准备跟同伙汇合时,遇到几个流氓打劫,幼年的萧长盈趁机逃走,不慎进了贫民窟。
后来那个佣人,被Qing找人杀了,余可寻则是被安排在BR接受训练。
至此,两个孩子的命运截然不同。
听完这些,萧长盈面如死灰,她仿佛不是在听自己的故事,她麻木了,也许将自己置身事外,反而能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可她又怎么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呢?
眼前这张熟悉的脸,真是陌生,陌生到无论她有怎样的下场,萧长盈也不会有恻隐之心。
可是她为什么连握拳的力气都没有,一腔怒怨无处可发,最终只能吞埋在心底。
她真的是自己亲生母亲吗?是不是为了骗数据才这样说的?凭什么Qing说的这些就是真的?
她可以选择从来没听过,也可以继续当做她没有过母亲,否则日后她有什么脸面对阿寻?她无法想象未来的日子,如何跟阿寻解释。
Qing知道她依旧在怀疑事情的真实度,不过无所谓,因为她没指望女儿认自己,或者原谅自己。
理念不同,追求不同,注定说不到一起。
只是觉得该让她知道这些了。
你知道琉璃岛的蓝瞳者都有着高贵血统,所以你才能这么轻易地驾驭那么大的萧氏集团么?
所以呢?萧长盈猜到她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