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飞捷扬起头,仿佛真的站在烟花下, 细碎的火光从屏幕消灭,又跳到他的心里。他心潮澎湃,也许是因为酒意,也许又是因为其他。总而言之,在这一刻, 他拨通了姜临晴的电话。
喂。听上去, 她不大有生气。
姜临晴。杨飞捷的温和声音,夹杂了气势, 上一次你请了我吃饭, 这一次轮到我请你吧。你哪天有空的话就告诉我。不打扰你休息了, 晚安。像是害怕被拒绝,他说完该说的话,立即挂断。
他又听到烟花的响声。
一对情侣哇哦哇哦地叫。
那是学生情侣, 有着活力和稚气。以及, 青春里的无忧无虑。
*
接到这电话的时候, 姜临晴昏昏沉沉。
杨飞捷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第二天醒来, 她很恍惚, 昨天那一通电话像是做的梦。但手机上有清晰的通话记录。
还伞已经是一个结束,她不大想再和他见面。
上午,杨飞捷发微信,问她中午是否有空。
姜临晴在想推脱的理由,来不及打字。
杨飞捷又说:「对了,我见到了你以前的男朋友。」
他用的是以前,像是知道了什么。她望着这一句话,犹豫许久,还是答应了。
约的还是那家米其林餐厅。池翮不在公司,姜临晴不担心会撞见他。
杨飞捷打量了片刻: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哦。工作比较忙,加班多。她的体重和她的心理状况似乎是挂钩的,突然瘦下去了。
她自己要瘦到一定时候才发现。
然而,同事们早已察觉。
张艺岚昨天问,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
刘倩昨天喊,人要多吃肉。
姜临晴没办法。她犹如行尸走肉,随时能撒手走了。
她没有再去心理诊所。医生曾经讲的话,她录了下来。无非就是积极治疗,勇敢面对。然而,对于抑郁病人,死亡不那么可怕,反而是坦然的。
杨飞捷点了几份荤菜。
这家餐厅的分量实在小。大鱼大肉还是跟向蓓一起吃火锅更自在。
姜临晴问:班长,你今天有什么事吗?
杨飞捷:你跟以前的男朋友分了吧?
她提起一口气,回答不上来。
我见到他了,他和一个可爱女生在一起。杨飞捷诚实地叙述。
哦,那很好啊。真的很好,一切是她多虑了。池翮就是一个无情无心的人,相由心生,长得就坏,当然不会长情。她提着的那一口气,重重地压了下去。
杨飞捷:你还好吗?
她的面色是显而易见地发白。
靠窗座位,朗朗阳光能把人熏得面上发热。至少杨飞捷感觉,从玻璃穿过来的热度是温暖的。
而她却像置入了冰窖。
没事,我为他高兴。她说这话,无比坚定。她去寺庙祈福时,祝福的就是池翮。他平安,他幸福,那就一切安好。
杨飞捷宣告说:你现在单身了。
嗯。姜临晴尝了一口南极冰川犬牙鱼。很遗憾,脑子发涨的同时,舌头也麻木了,尝不出味道。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姜临晴,我今天约你出来不是为了嘲笑你。
班长,谢谢你告诉我他的近况,我现在放心了。她笑了笑。
有些话,我早就想说,也在心里酝酿了无数遍。杨飞捷说,现在,你我都没有各自的束缚。姜临晴,其实从高中的时候,我就中意你。
池翮有了可爱女生,这对姜临晴来说,是一个震撼的大新闻。杨飞捷的这些话,无疑是第二个大新闻,她愣在当场。
如果没有意外,高考之后,我会跟你表白。但我爸出事了。杨飞捷舀了一口冰霜甜点,他是财务,公司账目出了问题,他脱不了干系。算是未雨绸缪吧,他知道终有这么一天,早有准备,安排我出了国。我们家的所有都要被清查。我一个人在国外,一穷二白。我听说我爸会被判得很重,章青宁她家有关系,我托她帮忙。当然,牢狱之灾是免不了的,我只是想让我爸在里面别太受罪。我跟章青宁一起,换来了我爸的减刑。但要我忍受她一辈子,太难了。她查我电话。查我所有的社交平台,评论、私信、邮箱,她一个都不放过。
服务员过来:这是二位的布林生蚝。
杨飞捷顿一下,又说:我再也受不了章青宁。她一直纠缠我,拿我爸来威胁我。我爸让我别委屈自己,他在里面反省得很不错。我下定决心,和章青宁分了手。过去我是懦弱的男人。但回来了,我就是要追求你。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告诉我你有男朋友了,我没了立场,而且我有顾虑,我是监狱犯人的儿子。但我也侥幸,你身边的男人,无论是姓宋的,或者姓池的,都是花花公子。现在,我等到了你分手的时候。姜临晴,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忘记你。
姜临晴怔然,没有一丝的欣喜。
杨飞捷:我到这个时候才跟你说。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
她还是不说话。
他的笑容淡了:我是不是太迟了?
太迟了。如果她没有遇到宋骞,也不遇上池翮。然而
太迟了。姜临晴望着曾经的男孩,班长,你回来得太晚了。
作者有话说:
堵车,很晚才能回了。
今天先更这些。
第56章 是爱
姜临晴和杨飞捷的公司, 就在餐厅的一东一西。
二人的分别,真的称得上各奔东西。
姜临晴很决绝,她从上一次就没有回头。
杨飞捷走得很慢, 在十来步之后,他停下来, 望着玻璃里,自己的影子。
来之前,他已经预料,是太晚了。但如果不告诉姜临晴,他这辈子都留有一个遗憾。
杨飞捷祝姜临晴幸福。
这是他在高中毕业册写过的话。
杨飞捷停了很久。影子的周围, 路人来来去去。他不再回头,终于向前走。
*
多么神奇。
如果不是杨飞捷突然来这一出,姜临晴还陷在拟定的假设里。
她不知道是否再来一个男人,她就能忘掉池翮了。
今天,她有了答案。
她的相思截止在池翮。就连她曾经的青春梦幻也无法击退池翮。她怀有的, 是翘盼, 是希望。是她认定了的唯一。
归根结底,是爱。
*
姜临晴回到公司, 心不在焉, 混到了下班。她收起了池翮送的项链以及手链。
但她要留下些什么给他。
她上网搜索本市的纹身工作室, 见到一个女刺青师的介绍。
和女刺青师交流,不尴尬,不避嫌。姜临晴打电话去预约。
老板抱歉地说:不巧啊, 她出去学习了, 月底才回来。店里有其他的刺青师, 你介意更换吗?
姜临晴:我等她回来吧。
一想到自己将要刺上池翮的印记, 她的焦躁和不安, 慢慢缓解了。比心理医生开的那一堆药,更有奇效。
她回去了,一件一件收拾着池翮的东西。
因为他在这里住过,小公寓也成了她曾经的家。
*
金明朗正在查看池翮的心理报告。
翻到最后一页,金明朗的手指在诊断上敲了敲。
窗前的懒人沙发上,池翮的一半的身子陷进去,宽敞的沙发,裹了他的上半身,他的长腿伸得直直的。
正是炎夏,冷气开得很足。他搭了条薄薄的被子。
报告结果一切正常,金明朗的眉头没有就此松开。他不完全依赖这份检查。精神类疾病的诊断具有蒙骗性。尤其做心理评估时,医生询问病人的想法、感受、行为模式。如果对方有所隐瞒,报告就不真实了。
池翮。金明朗喊人了。
池翮半睁开眼睛,睡眠质量欠缺,他睡不够,又睡不沉,整日懒洋洋地:嗯?
结果很正常。你的这一份报告,换我去做,可能都没有这样完美。金明朗话中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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