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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海打手语问：“你一直在干这个？”
张小安点点头。
张大海又问：“一天厨师都没做过？”
张小安又点点头，他看了看手机，用眼神乞求张大海放自己一马。
张大海无奈地说：“走吧。”
张小安载着张大海来到一家小区门口，他熟练地出示自己的工号，告诉保安自己是聋哑人，然后给保安看顾客的房号：5号楼16D。
保安点点头：“稍等。”
等了大概两分钟，张小安很焦急，不停地看表，张大海站在一旁看着他的每个细微的举动，想问点什麽，却又不敢插手他的工作。他一肚子疑问想问儿子，为什麽不做厨子，为什麽做骑手，为什麽不坦坦蕩蕩跟爸爸说实话。但他没有问，他突然不敢问，因为现在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穿着工服的骑手，是一个在社会上自食其力的成年人，不再是当初那个需要他牵着手才敢上街的小孩。
“抱歉，业主没接电话，不能放行。”
保安说得很快，张小安没理解他的意思，回头看了看张大海，求助的表情。
张大海赶紧走上前，用讨好的语气问保安：“师傅，能不能通融一下？他这房号不会有错，估计是没看手机，要是耽搁了，饭菜凉了，肯定会怪我们的。”
保安看了他一眼，冷漠答道：“那不行，没跟业主确认就不能进，我放行了，领导也会怪我的，我上哪儿说理去？”
手机上连续好几条接单的消息响起，一单加一单，这单迟了，后面的都没法保证準时，万一遇到一个较真的顾客，写个差评，一天又白干了。张小安急得跳脚。
张大海抢过张小安的电话，打给业主，电话总算接通了。
“你好，麻烦你通知一下物业，不然进不来。”
电话那边的顾客倒打一耙：“你不是发短信说是聋哑人吗？怎麽会说话了？消费残疾人，要点脸行吗？”
张大海还没来得及解释，电话就被挂断了。
保安见已经联系上业主，眼前这一老一少二人看着也不像骗子，便允许他们通行。两人到达楼下，却发现电梯坏了，只能走楼梯。
张小安打手语：“会耽误下一单。”
张大海又打给顾客：“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烦您下来取餐，我放在一楼前台行不行啊？”
顾客依旧不饶人：“当然不行，被人拿了怎麽办。我叫外卖就是为了方便，还得下楼那我不如出去吃啊？”
电话又被挂断。
张小安拿起装餐的袋子，不假思索地沖上楼，多耽误一秒，最后也得自己买这一秒的单。
张大海看着他的身影，百感交集，想要跟他一起上楼。
张小安回头瞪了张大海一眼，用手语让他停步，就在这里等着。
张小安顺着楼梯爬上十六层，点头哈腰地把餐给顾客，然后又急忙下楼，上气不接下气。
张小安挥了挥手：“走吧。”
手机振动了一下，他拿起手机一看，脸色变了，顾客给了个差评。
“怎麽了？”张大海问。
张小安把手机递给张大海看，张大海火冒三丈，拨通了电话。
“为什麽给我差评啊！你这个人太不讲道理了吧！我们没有迟到，电梯坏了也给你爬楼送到家门口了！”张大海拿着电话咆哮着。
“说了不放葱姜蒜，怎麽就讲不听呢！”
“那是商家的事，你给他差评啊，关我什麽事啊！”
张小安抢过手机挂断了，张大海想抢回来。
张小安打手语说：“低头认栽吧，不讲理的人，讲再多也没用。”
张大海叹了口气，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这事儿要搁他身上，那必须争个明明白白了才行，儿子却迅速翻篇，去送下一单。这工作，不好做。
电动车开动，两人奔往新的目的地。
忙活了一上午，总算有个消停的午饭时间。父子俩在路边席地而坐，张小安端着饭盒大口吃着油豆腐烧肉，这是张大海的拿手菜之一，在“百味”最受欢迎，也是张小安最喜欢的一道菜，油豆腐吸着满满的肉汁，一口嚼下去，很有满足感。
张大海试探着沟通，他的手语很笨拙，但张小安是看得懂的，或许只有张小安才看得懂张大海的手语，他问：“为什麽送外卖？”
张小安回答：“比做厨子多两倍工资。”
张大海皱起眉头，又说：“花那麽多钱送你去特校，不是让你干这个的。”
听到这句话，张小安突然停下没再吃了，他看着张大海不再回应，随即把碗放一边，站起身，骑着电动车离开。
张大海一头雾水，这时再次腹痛起来，他本想扛着追上前，却实在跑不动了。他静静地在原地站着，看着儿子走远，只好难过地离开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