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个老头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张大海转身準备走，突然又跑向马宝莲，踹了他一脚，然后得意地撒腿就跑。
马宝莲一个趔趄，差点摔个狗吃屎，气得叉着腰大骂：“张大海你个老不正经的莽夫！一群人想剁了你！电视播了你就臭名远扬！臭气熏天！臭得你儿女都不敢回来！”
张大海回头笑道：“哈哈哈！关你什麽事！”
马宝莲懒得再跟他打嘴仗，一群火辣辣的大妈正缠着他。这个小草坪是他的广场舞帝国，大半辈子没混出什麽名堂，老伴走了以后迷上跳舞，靠着多年前文艺兵的底子硬是在晚年“出人头地”了。他不但跳得好，情商还高，再笨拙的老太太，他即便是嫌弃也不露声色，反而满口夸赞“好好好你看刚才路过那老头眼睛都拉丝儿了”“这放三十年前你就是中国的多丽丝 拉维尔”，而且他雨露均沾，从不固定舞伴，用心扮演着小区的顶流“爱豆”。既然是“爱豆”，那必然是靠粉丝养活，马宝莲这几年，身上穿的，脸上涂的，老太太们轮流送，谁家做了点什麽好吃的，一定是第一时间盛一碗送到他家。他还跟张大海吹牛说：“晓得什麽叫‘雌竞’不？我这是在攒功德，不然她们一个个的，多无聊，无聊就死得早，现在，你看她们还想死啵？”
于是，马宝莲克制住脾气，笑嘻嘻地配合着音乐，又来了几个唬人的舞蹈动作，欢呼声再度响起。他瞥了一眼张大海的背影，嘀咕一句：“我才不跟你一般见识！”
恰恰恰！又是一个优美的动作。
像两个小学生，简直了。
五中的教学楼，书声琅琅。
张小云讲着课，路过刘彬的课桌，刘彬拿起钢笔对準张小云的后背甩出墨水。洁白的连衣裙上顿时出现十余个黑点，渐渐晕开。
见班上有同学捂嘴笑，张小云察觉不太对劲，她料想应该又被贴了字条，便伸手摸了摸后背，沾了一手的黑墨，连衣裙算是废了。
她瞪着刘彬，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默念不能失态，问：“这次是你吧？”
刘彬坏笑着：“不是啊。”
对付张小云，刘彬显然已经熟门熟路。
张小云继续隐忍着，但语气明显更加严厉地说：“就是你。”
刘彬瞪着张小云，一副无赖的嘴脸，说道：“你凭什麽说是我。”
张小云放下手里的课本，淡淡说了句：“你要是不想听课，可以不听，不要在这里搞七搞八。”
刘彬听罢，站起来朝门外走。
张小云拦住他：“你干吗？”
“你说的啊，不想听课可以不听。”
“你给我坐回去！”
刘彬头也不回，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张小云沖上前，拽住他的衣服，用力把他往回拉。
刘彬没料到张小云这次犯倔了，平日里一直忍气吞声，今天却一脸不弄死你绝不罢休的狠劲儿。刘彬那一瞬间竟然有些慌了，于是拼命挣脱，想快速逃离教室，他没想到兔子急了咬人的力气竟然这麽大。
两人撕扯间，班上同学不怀好意地起哄，刘彬更来劲了，生怕输了没面子，但越挣扎，张小云揪得越紧，她今天似乎是铁了心要在这些小王八蛋面前扳回一局。
一不留神，衣服撕破，刘彬飞了出去，摔倒在地，头磕到门外走廊的栏杆上。砰的一声响，隔壁班的学生都齐刷刷转头看过来，刘彬一下没反应过来，呆坐在地上，有个女同学突然尖叫起来，他额头上见了红。
张小云抓着衣服的碎布，愣在原地。
同学们面面相觑，今天这事儿，着实有点超纲了。
刘彬小心翼翼地摸摸头，见手上沾了血，哇的一声号啕大哭。
五中这些顽劣的小孩，在花岩区教育界是出了名的。但出名归出名，虽然都知道五中学生不好管，却也没人去解决。国外很多电影里都演过这样的情节——机智的老师来到一所垃圾学校，用他的爱感化了一群少年犯，最后个顶个地出息了，他们的人生都被改变，老师不放弃任何一个差生的伟大事迹熠熠生辉。然而电影就是电影，这种心灵鸡汤在现实里是很难複制的。张小云刚来五中那会儿，经历一些职业上的挫折之后，常常看那些鸡血电影来给自己打气，她总觉得这些小孩再坏能坏到哪里去，她也曾立志要改变五中的现状。直到几年前的一天，她带过的某一届，有个小男孩，不满十五岁偷开父母的车出去玩，出了车祸，幸运的是只是翻沟里去了，人没事。她当时兼着班主任，所以动身去家访，跟小男孩的父母聊聊。结果到了对方家里，还没敲门，就听见小男孩的爸爸在大声教育儿子：“你记好了，以后开车出事了，人和墙，你撞人，撞了人，爸爸给你赔钱，撞了墙，你会受重伤，爸爸会心疼。”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