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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趟过了那条溪水之后,手中那条方便铲,生生就被他当成了一根棍棒,直接开始横扫起来。
几下子,身边丈许,再没一样可以站着的活物,哪怕是方才跟随在童智胜身后边不远处的披甲亲随。
也都生生给吓得小脸煞白,恨不得爹娘给自己多生两条腿。
离这个上头之后根本就不会管友军死活的粗鄙武夫再远一点。
高璋默默地看着那童智胜走到哪里,哪里就会是一片空白,忍不住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算了算了,他高兴就好,反正刘法将军率领那三千铁骑出现的那一刻开始。
胜利的天平就已经直接掉在了自己的脚边,不会再有朱勔任何翻盘的可能性。
只是,在面对着养精蓄锐的这三千禁军铁骑的追击,这三万残兵,怕是撤回苏州都会十分的困难。
若是干脆利落的投降倒也罢了,可倘若那些残兵败将四散于野……
高璋的眉头不禁一皱,这里的这些士卒,不论是官兵还是贼兵,可都是活生生的人,更是十分优秀的劳动力。
更何况,这是内战,有必要为了建功立业赶尽杀绝不成?当然没有那个必要。
……
刘法一手牵缰,一手倒提着手中那杆大枪,举目远眺,此刻,之前还杀气腾腾的朱氏叛军,现如今已然犹如一般散沙般的四散而去。
而自己麾下的三千铁骑,已经按照之前的军令,以百人为一队,开始分划切割,令敌方无法聚拢成团,形成有效的抵抗。
只是令刘法遗憾的是,那辆巨大的马车,此刻正孤零零地停在战场上。
那用以黄色绸缎为主装饰的吴王车驾上,已经没有了人影,就连拉车的六匹健马亦是一匹也没剩下。
身边那兵刃犹自在滴血,气喘吁吁的刘锜忍不住遗憾地摇了摇头。
“没想到那朱贼逃得挺快的,将军,让末将去追吧。”
刘法抬起了头来,打量着那些此刻都目露殷切的将领正要开口,就看到了远处有位背负着靠旗的骑士正朝着这边疾驰而来。
很快,这位传领的骑士滚鞍下马,朝着刘法恭敬一礼,递上了一封手书。
当他打开了手令,仔细地浏览了两眼之后,不禁心中一动。
这才抬头朝着那远处望去,此刻那高台之上已经没有了高璋的身影。
“将军,将军?……”
“刘锜,你领五百弟兄,沿主道向南追击,不过追击不得超过十里,敢有违令者,斩!”
“啊?”刘锜刚刚露出满脸的喜色,就被后半天句话说愣在当场。
“还不快去。”刘法面色一沉,很有气势地瞪起了珠眼珠。
刘锜心中一凜,朝着刘法恭敬一礼之后,点齐人马,沿着那主路,开始向南追击而去。
一干禁军将校,虽然没能看到那来自于神童状元的手令。
却也已然明白,这位刘法将军之所以会如此下令,怕是与那位神童状元的手令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可问题是,刘法这位向来与上级关系相处不怎么和睦的西军悍将,似乎真的觉得对方说得很有道理,这可就有意思了……
刘法却没有向这帮子部下将校解释的意思,催促着这帮子粗鄙武夫们赶紧去收束人马,准备开始打扫已经没有了厮杀声传来的战场。
而刘法则拔转了马头,打马开始朝着那高璋所在的方向疾行而去。
这位神童状元,交给自己的那封手令写得十分的清楚。
那就是告诉他刘某人,追逼过甚,兴许有机会抓捕住那朱勔,但有很大的可能让对方逃掉。
重点是那些四面八方逃散而去的败兵残卒,很有可能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对于大宋江南的村寨百姓们造成巨大的危害。
所以,高璋觉得,朱勔麾下的兵马都已经被打残废了,连他这位吴王都落荒而逃。
即使逃回到了苏州,肯定也只敢收拢残兵败将,龟缩在苏州城内死守。
而如此一来,朝廷的平叛军队,只需要对付苏州城内的朱氏叛军。
而不会因为镇压朱氏叛乱,而令整个江南地区的百姓都遭受池鱼之殃。
……
这样一封写得条理分明,字字句句都在为了江南百姓考虑的手令。
这让出身寒微,生生凭着战功,才搏出今日地位的刘法内心大受震动。
他着实没有想到,这位才十一二岁的宣抚使,考虑问题,居然已有了这样悲天悯人,为百姓着想的胸怀。
只是,作为一位大宋的官吏,这么心慈手软,那你日后主政一方,又如何下得去手呢?
哪怕是有太尉高俅当爹,官家对你青睐有加,怕你也难有作为……
刘法驱策着座骑,朝着这边疾行而来,远远的,就看看到了此刻不远处,那个穿着紫袍的小小身影,正在那边指来划去。
而他身边的那些人,此刻正在给那些被送过来的伤患们包扎着伤口。
至于那些已然亡故的将士,这位才十二岁的翩翩美少年,却亲自上前,来给那些阵亡的将士们整理衣襟和仪容。
并且还要求把每一位阵亡将士的姓氏,籍贯,尽数记录下来,任何一人都不许遗漏。
此刻,附近围观的那些将士们越来越多,却没有人敢,也没有人愿意去打扰这位名震天下的神童状元的举动。
只是此刻,不论是来自诸州府的州兵乡兵,又或者是随行南下的禁军,或者是那些与刘法一同星夜驰援而至的禁军铁骑。
都沉默而又感动地看着这一幕。
第四百四十五章 保家卫国,永垂不朽
高璋默默地做着这一切,一旁的杨都知,从最开始的震惊,到频频相劝,直到现在主动去帮高璋清理毛巾,送来白布。
这位杨都知很清楚,这位状元公绝不是在演戏给谁看,只是他想要这么做而已……
那炎炎夏日的风,拂过云端,拂过山野林间,拂过大战之后疲惫的将士们,亦拂过那一张张已然失去了生气的面容。
刘法呆愣愣地看着高璋在那里重复着,站起身来,朝着跟前的死者一礼,然后单膝跪地,开始给死去的将士,整理衣襟,清洗面颊……
此刻,已然有不少的将士,已是泪流满面地拜倒在地。
高璋,乃是有科举起来,以十一之龄成为状元的神童。
大宋立国以来,扬文抑武的风气,百余年来,一直没有任何的改变。
可偏偏,高璋这位大宋文人的表率,堂堂从四名的文官,此刻,却在为这些连正式兵卒都算不上的乡兵、州兵整理遗容。
那周正而又没有半点敷衍的恭敬行礼的画面,此刻,已然深深地铭刻进了在场那万余州兵、乡兵,禁军骑兵的灵魂深处。
那些各州府的将校,从一开始的懵逼到之后的震动,一直到后来的复杂。
不知何时,已然下得马来的刘法,就站在那距离高璋十数丈人,默默地看着浑身已然让汗水浸湿的高璋。
直到他收拾完最后一位阵亡将士的遗容遗体起身转向,这才大步上前,恭敬而又显得敬畏的一礼。
“末将刘法,参见高宣抚。”
“刘将军来得正好,今日若非是刘将军率军来援及时,怕是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局面。”
“不敢当,高宣抚如此年少,却能够在沙场血战之时,亲冒矢石以身作则,实在是令末将汗颜……”
看着这位面容沉肃而又诚恳的刘法将军,高璋脸上露出了淡然的笑容。
伸手握着对方那满是老茧的大手摇了摇,这才转过了身来,看向那些密密麻麻地占据了自己视线的将士们。
看到了这一幕,高璋朝着那许指挥使招了招手。
“许指挥使,这里乃是常州望亭镇南,应该是属于常州境内。”
许指挥使恭敬地礼,好奇地反问道。
“正是,不知状元公有何吩咐?”
高璋抬起了手,指向了今日设立阵地的那处依山之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