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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生,十个铜板卖给我。这已?经不是黑心商了,是拿我当不懂行的冤大头,怎能忍他?”

婉瑛再也忍不住好奇:“公?子怎知一串糖人儿卖两文?钱?”

“叫爷爷。”姬珩敲她额头,又淡淡地说,“常来买不就知道?了。”

“从前?陛……公?子常带着?老奴趁夜微服私访。”吕坚笑着?解释。

原来这不是他头一回微服出宫,难怪他行动这般轻车熟路呢,婉瑛心想。只是他堂堂天子,为何要像街头无赖一样混迹市井呢?

姬珩只需看一眼,便能知道?她在想什?么,笑道?:“朝廷政策落没落实,官员政绩口碑如何,虽只是一串小小糖人儿,却反映着?民间物价。老子说,治大国若烹小鲜,民生经济,世间百态,就暗藏在这些市井街头之中,所以天子不能只是高倨庙堂,有时?还要来亲眼看一看,他治下的国家是何种模样。”

他的目光投向行人如织的十里长街,看着?拖家带口出行,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容的百姓,沉声道?:“天下太平,是多少帝王辛苦一辈子也想要在史书上留下的一笔,只是太平二字,并不只是说说而已?。朕只要看着?这些人,便能知臣子们?是在奏折上写些歌功颂德之语来哄骗朕,还是真?正?的老百姓安乐富足,天下海晏河清。”

“可这里只是玉京,”婉瑛忍不住道?,“天下之大,还有很多地方,陛下看不到。”

玉京繁华,因为这是天子脚下,可大楚两京一十三?省,多的是藏污纳垢之所。就比如婉瑛的家乡江陵县,当年闹饥荒,也是饿死过许多人的。

姬珩笑看她一眼,似乎是没想到,她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朕当然?知道?。”

他的神情变严肃了些,同婉瑛说:“君王虽为天下共主,但权力只在这座皇城之内,皇城之外,朕鞭长莫及,所以历朝历代才会设立刺史、巡抚这类的官员,代天子出行,巡视地方。”

说到这儿,他话锋一转,微笑道?:“但是耳目也有蒙蔽自己的时?候。就比如你上回看到的吴锡林,他是两浙巡抚,东南乃财赋之重地,国朝大半赋税由此?出。朕对他寄予厚望,他却深负朕心,高居抚台之位却不为民做主,反而欺上瞒下,放纵孙儿强抢民女,家中豪奴狗仗人势,打死无辜百姓,苦主想进?京上诉,他反倒将人一家五口放火烧死。”

婉瑛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上回见到的那位慈眉善目的老人,行事竟这般恶劣。

她不禁追问:“那他现?在呢?”

后宫素来有女子不可干政之说法,姬珩也从来不跟妃子们?讲这些朝堂上的事,只是婉瑛的心思如琉璃般纯净,她并非故意探听朝堂之事,而是就像听话本听到一半的孩童一样,迫切地想要知道?坏人最后有没有得到报应。

只是结局注定令她失望了。

上回姬珩正?在气头上,原本想治吴锡林一个管束子孙无方,是非不分,公?权私用的重罪,要砍了他的脑袋,谁知婉瑛突然?闯进?御书房,被发火的他吓得脸色煞白。姬珩一腔怒火无处着?落,又担心继续发火下去,会吓坏她,只能草草了事。

天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当时?既然?放过了吴锡林,事后便也无法再严厉处置他,此?事只能重拿轻放了,也算吴锡林走运。

“革了他的职,抄没家产,令他归乡养老去了。”

婉瑛点?点?头,喃喃道?:“我还以为……”

“怎么?”姬珩笑问道?,“你还以为,朕是个一生气就对老臣非打即骂的人吗?”

婉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事实上,她一开始真?的是这样认为的,现?在才知道?,原来他惩治的也是大奸大恶之徒,再想起平时?他早起晚睡,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大半工夫都在处理政务,撇开他对她做的那些事不谈,其?实他真?的算是一个圣明勤政的好皇帝。

“那个人呢?”婉瑛忽然?想起问。

姬珩知道?她说的是她第二次碰见的那名御史。

那人其?实是都察院刚升上来的一名侍御史,兴许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烧得轰轰烈烈,直接将矛头对准金銮殿上的天子。这位胆大的年轻人于朝会上公?然?抨击皇帝强夺靖国公?世子之妻,是背德乱.伦之举,会寒了天下臣子之心。

道?理说得冠冕堂皇,正?气凛然?,其?实背地里缁衣卫早已?调查清楚他的身份,查出他早年与萧绍荣是同窗,曾受过靖国公?府一些恩惠,虽不经常走动,但若说这背后没有靖国公?的手?笔,姬珩是不信的。

有些人看着?老实寡言,但终究是生受了这么一大份屈辱,要忍不住出手?为儿子讨回公?道?了。

姬珩气不气呢,自然?是气的,可是他毕竟在龙椅上坐了这么多年,见惯了底下官员们?阳奉阴违的手?段,忍功早就锻炼上来了。若按他年轻时?的那副脾气,此?人多半要押去菜市口砍头了。

他是靖国公?的马前?卒,小小蝼蚁,杀他容易,只是不值得,反倒让天下人以为皇帝害怕他的话,让他名垂青史。

姬珩这人小心眼,自己吃亏,便宜他人的事,他是不肯做的。况且御史是言官,一旦杀之,便会阻塞天下言路,开启小人幸进?之途,弊大于利。

思来想去,他最后赏了此?人一个司农少卿的官职,打发人去皇庄种田去了。

司农少卿是正?四品的长官,比起他正?七品的侍御史之职,还算是高升了,但从此?面朝黄土背朝天,彻底远离政治中枢,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明升暗贬,此?人的官算是做到头了,这辈子再无起复可能。

在这之后,再有刺头儿在朝会或奏折上弹劾天子夺人之妻,姬珩便将人送到庄子上去种田。

话不是很多吗?没事儿就种种田罢,治一治话多的毛病。

一时?间,朝堂万马齐喑,毕竟夺他人之妻虽然?说出去不好听,但这也算是皇帝家事,没必要用自己的政治前?途去换一个死后的名声。

从此?,前?朝重新恢复成从前?君臣相济、其?乐融融的和谐局面。至于有没有人私下里骂自己,姬珩是不管的。

婉瑛此?刻问起,他也不打算告诉她,有些事,她不知道?更好。

于是姬珩只是笑了笑,指着?前?方道?:“要放灯了,咱们?过去看看罢。”

正?月十五,天官生日,百姓们?会在这一天放天灯,祈求天官赐福。

朱雀桥上,上万盏孔明灯一齐燃放,冉冉升上夜空,仿若星河倒灌,光耀四野,美得令人情不自禁屏住呼吸。

婉瑛与皇帝共同亲手?放了一盏天灯,当孔明灯受热膨胀,脱手?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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