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烛火滴尽最后一滴烛油,竟是烧尽了。
屋内陷入一片黑暗。
只一片雪色从琉璃窗口透进来。
桌案旁的锦盒大开,里头的碎玉已不见了。
赵玄亦坐在黑暗里,手中握着一块玉兔,在雪光中晶莹剔透,玲珑可爱。
仔细一看,却可见这玉兔一只水灵灵的眼睛,很是俏皮,只是身上细细的裂纹,依稀可见。
赵玄亦放下银捏,在这只玉兔轻轻捧在手心。
这玉兔是他多年前亲手所雕,乃是一对。
而今这只四分五裂的玉兔,经他一夜未眠,终于修补完整。
他指尖轻轻从玉兔的头顶上抚过,就如从记t忆里那黑色毛绒绒脑袋上揉过去一般。
“小师妹,再见啊。”
他轻轻地道,彷佛生怕惊扰了在睡梦中的人。
摸了一会,他起身将那玉兔放回锦盒,关上盒子的瞬间,彷佛瞧见玉兔的黑色眼睛好似在好奇地盯着他。
透过这眼睛,似乎瞧见那双水灵灵的眼睛里,装满了星光,还有他。
她便这般,歪着脑袋看着自己,却嘴角含笑一语未发。
他忍不住喉头哽咽,关盒子的手剧烈抖动,到底忍不住停了下来。
太多年了。
他虽不愿承认,可她已离开自己太多年了。
在她最天真烂漫时节,还未长大。
今日,自己也要离开你了。
你该会怨怪我的吧。
彷佛下了巨大的决心,“啪”地一声,他闭了眼睛,终于将盒子关了起来。
喉间似乎堵了什麽东西,叫他吞咽困难,目框酸涩。
好一会忍不住伸出袖子,轻轻拭了拭。
外头似乎要亮了,今夜快要过去了。
赵玄亦推开房门,走到外间。
李群越正在外头打盹,瞧见他出来,忙迎上来。
赵玄亦双目赤红,嗓音暗哑,坐了一旁的矮塌道:“更衣。”
李群越却一眼瞧见他放在身侧的双手上满布血丝,不由惊呼道:“陛下,您的手受伤了,奴婢这就去找太医。”
赵玄亦擡起来手来看了看,玉片锋利,划了许多伤痕。
他不过随手取了递上来的毛巾擦了擦,便丢开不管了。
几人鱼贯而入,取了雪白的常服来要伺候他更衣。
他瞧了瞧道:“换一身。”
李群越立马会意,进了一个暖间捧了一身玄黑色的衣裳来。
外头下了雪。
赵玄亦换过了衣裳,接过伞,却不许人跟着,自己一个人走出了文元殿。
地上的雪浅浅的一层,路上打扫的人还在徒劳地忙碌着,方扫完一片,便又被浅浅地盖上了新雪。
索性天还未亮,还来得及。
他今日穿着一身玄黑色常服,虽是常服,却与往日里不同,这衣裳上的上下四处绣着金色的祥云图腾,金色暗线在行动间熠熠生辉,玉色腰带,掐在他的腰身,腰带上,挂着几只碧色龙形玉佩,无不彰显着主人的身份。
这一装扮,将他衬托地高大挺拔却又矜贵莫名,愈发叫人不敢直视。
宫道上的宫人远远地瞧见这身衣裳,瞧见这人撑着伞走在宫道正中,具都慌地立马退到宫墙根下。
金色祥云纹,在这宫里,非帝王与储君不可用。愣是谁瞧见,也知这在雪里一人独行的是何人。
她住的地方,虽瞧不见文元殿,却与文元殿离得极近。
不过穿过几个宫门,在相背的地方也便到了。
想到此,他反而越行越快,甚至脚下匆忙,快要跑起来了。
“啪”。
苏秋雨关上院门,却也并没有落锁,这院子里头什麽也没有,也无需上锁。
一旁的对儿眼皱眉道:“快走吧!你已磨磨蹭蹭耽搁这麽久了!待会徐管事要骂人,可全赖你!”
苏秋雨道:“没事,徐管事到现在都没让人来催,想必没什麽大事。我们走吧。”
“就你知道。”对儿眼不满地嘟哝,却也不再多说什麽。
两人相伴着往御膳房的方向走去。
行了几步,苏秋雨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宫巷上已铺了浅浅的一层白雪,那扇院门也已关上了。
四处依旧寂寂,他没有来。
也许是回去之后仔细想了想,后悔了昨日一时沖动。
他到底是介意的,介意这个样子的自己,怎麽可能成为他的妻子呢?
这才想起什麽,伸出袖子擦了擦自己的脸,再擡头来看,上头抹了些红色唇脂和黑色眉粉。
索性在宫墙根上抓了把雪,在脸上随意抹了抹。
她耸了耸肩膀,将冻得冰冷的脖子缩进了衣领里。
赵玄亦走到院门口,瞧见地上隐约有脚印,还没被雪覆盖。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