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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春楼寻欢作乐之所,白日里也是舞乐不断。瑜安同萧询在雅间中坐定, 此处雅间唤作揽月阁, 布置得甚为奢华。地上铺着锦彩的绒毯, 打开右手旁的雕花窗格,能将一楼大堂中舞女曼妙的身影尽收眼底。若是合上,便成一方稍稍僻静些的天地。阳光可从临街的窗子透入,拉上两层帷幔, 屋内光线就变得隐隐绰绰。屏风后还有一张软榻供小憩, 如果想要留宿,那便要再加些银钱,上三楼的厢房。
瑜安四下打量清楚, 想到邀月楼已经是代郡中首屈一指的寻欢之地, 但在燕春楼面前, 着实是班门弄斧。
燕春楼白日里的生意已然无比热闹,晚间还不知该是何等盛景。
揽月阁内来的二位客人极受姑娘们青睐, 得闲的姑娘只要得了鸨母允准,都爱往里间凑。
瑜安才坐下不久,已经有三位姑娘争着为她侍奉。
海棠含羞带怯给瑜安斟酒,脸上难得地晕起红云。
这般清俊如玉的公子,俊美非常,就是叫她平白伺候一回,她都心甘情愿。
至于另一位玄衣公子,虽说样貌也好,就是周身上下的冷意像要将人冻住似的。许是他第一次来,还不晓得燕春楼的妙处。
姑娘们见的客人多了,再难伺候的也有,偏生在这位公子面前,竟无人敢上前造次。
揽月阁中轮番来了十余名姑娘,斟酒,端点心,弹琵琶,几乎都围在瑜安身旁。
瞧萧询实在不喜,瑜安也觉有些喧闹。她大大方方散了赏银,只让海棠和另一位姑娘明蕊留在阁中侍奉。
姑娘们恋恋不舍退出去,看向阁中两位姐妹的目光不无羡艳。
海棠指上染着粉红的蔻丹,点缀着花蕊。她跪坐一旁,精心挑了葡萄,去皮喂予瑜安。如此温柔小意的模样,直让瑜安觉得自己从前在邀月楼中扮的实在不像样,也不知萧询是如何忍的。
另一位唤做明蕊的姑娘在二位公子间犹疑不过一瞬,体贴地选择为瑜安揉肩。
吃了几枚葡萄,瑜安状似不经意问道:“你们楼中,可有什么新进的人?”
她侧眸慵懒望过来,海棠看呆一瞬,嗔道:“公子是嫌奴家伺候得不好么?”
“那可不是。”瑜安随手一指萧询,“给这位郎君寻些乐子罢了。”
海棠笑起来,便道:“最近倒未进新人。不知郎君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她笑意盈盈,大有为萧询唤来姐妹的架势。
“不必。”萧询扔出这二字,留了赏银,“下去罢。”
海棠和明蕊看清那银票上的面额,又惊又喜。
在瑜安点头后,海棠才腰肢一扭:“郎君们若有何事,且再唤奴家。”
她们告退,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一楼的乐声透过合上的窗格隐隐传入,瑜安本没指望立刻就有什么进展。
她道:“鱼龙混杂的地方,果然最易藏身。”
尤其邀月楼上下数百号人,乐伎、舞伎、甚至厨房帮佣的下人,费些心思都能混入。
瑜安深有所感,与萧询目光相接时,显然对方和她一样,想到了同一桩旧事。
回想当年,代郡之中天罗地网,小小一方城内满是追兵,出入城的关口更是严密盘查。
瑜安行踪已然暴露,不得不在走投无路之下,藏入了邀月楼中。
而下一刻,这座青楼就被萧询的追兵团团围困。
“你在邀月楼中,还有接应之人?”萧询问及旧事。
“不全是。”事过境迁,瑜安略略道,“我曾在羯族散兵手下救过一名女子。她命苦,早早就被家中卖入了青楼。此番遇险,也是因回乡探亲。”
翻起旧账,瑜安对萧询没什么好脸色。
代郡新陷落,她原本想趁一片混乱之际,潜入城中取回机要之物,再一一撤出暗桩。
哪里晓得,等着她的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陷阱。城中几处暗桩,不是被萧询剪除,便是已然叛变。
好在她平素在军中以半副银面具示人,底下人并不知她真容。
她察觉情势不妙,紧急从暗桩抽身。
然而,代郡四方城门已闭,出路被断。
她转回城中躲藏数日,行踪渐渐暴露。
身后追兵紧跟不舍,前方又有巡查军队,已成将她合围之势。
她无路可逃,盘桓在街巷中。眼见着包围的圈子越来越小,她从后院遁入邀月楼,作了一场豪赌。
若是落入北齐太子手中,必死无疑。
邀月楼中情势不明,或许尚有一线生机。
能将她逼到如此境地的对手,萧询是第一位。
她并无把握。在这边关战乱之中,生计已然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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