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鸣动了动唇,刚想说什么,却听见一道刹车声。
下车了吗?
司机的说话声隐隐传来,林子晋嗯了一声:在小区门口
裴鸣想起他家小区刚进门时的那片充满凌乱美的鹅卵石小路,心一下子揪了起来:林哥,小心点走路啊,注意安全。
我多大人了,林子晋小声嘟囔道,不要你教。
他说着便从车上下来,沿着小路慢慢向小区中走去。
裴鸣看了眼时间:很晚了,千万注意安全。路上很黑吗?能不能看得清?
知道啦。
林子晋循着昏黄的灯光一路向前:你今天好啰嗦。
我担心你啊,裴鸣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床上,从......和你分开的时候开始,就一直担心你。
他的话一字不差地落在林子晋耳朵里,让他本就不规律的心跳更急促了几分。
这并不好受。
林子晋靠在路灯停下脚步,微微阖眼,额上有一层细密的冷汗。
手机的电流音若有若无,伴着裴鸣的呼吸声,浅浅地撩在他耳边。他抬头看向天空,意外地发现今天晚上京城的空气质量很好,夜空蓝丝绒似的铺陈开,上面隐约点缀着月亮与闪烁的繁星。
在那么一瞬间,林子晋忽然有一种想将这片夜空分享给裴鸣的冲动。
可分明两个人都在京城中,这个分享又有什么意义?
林哥,在干什么呢?
我在......看星星,林子晋说,好久没看见过了。
是么?
裴鸣本来也想下床去看窗外,但想起这片别墅区花园里那些造型诡异的树将天空挡住一半后,他停下了动作,重新躺在床上:可惜我这里看不见。
那就下次吧,林子晋心口一阵一阵针扎似的痛着,随口道,下次一起看。
裴鸣轻轻应了声,没再说话。
等心脏的不适感过去后,林子晋才继续说:对不起。
裴鸣似乎愣了一下:......什么?
别人喝醉了又疯又闹,可这人喝醉了似乎特别有倾诉欲,平时不愿意说的话现在和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之前我骗你了。
林子晋轻咳一声:就你问我听没听说过综艺现场欺负女明星那事儿,我说我没听过,当时骗了你,其实我都知道。之前我以为你是那种没有职业素养会耍大牌的小明星,我错了。
你......是个好人。
裴鸣似乎没忍住笑了出来:我在林哥心里是个好人吗?
怎么?不乐意啊?
林子晋休息得差不多了,又起身向家的方向走去:能让我觉得是好人的可不多。
为什么不多?
因为......
他眸中黯淡了些许:因为这个世界上好人本来就不多。
对方依旧沉默着,似乎在等他说完。
林子晋轻轻叹出一口气:就是觉得所有人都对你有所图,对你好就是一定要从你这里得到些什么。他们和人交往从来不只是因为你这个人怎么样,而是因为我能或者我想从你这里得到些什么。我......不喜欢。
这样吗?
裴鸣轻轻说:但如果我也有所图,我还是好人吗?
你例外,林子晋拿着钥匙打开了家门,有所图也没关系,金毛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裴鸣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追问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便听那人大声地说道:我到家了。
到家了吗?裴鸣说,换套衣服睡觉吧。
不要。
林子晋慢慢扶着楼梯的扶手上楼:我先洗个澡。
裴鸣啧了一声,声音中不乏担忧:你别洗了,万一摔着......
管天管地管我洗澡,反了你,林子晋说,挂了啊。
别!
裴鸣连忙阻止他:你别挂,我怕你摔着。
摔不着,林子晋说,算了,我把手机带进卫生间了,你听着就别念叨了成不?
他说到做到,顺手便将手机一起带进了卫生间里。
裴鸣坐在床上,红潮从脖颈向上,一点一点地侵略了先前尚白着的皮肤。
或许因为之前也是唱跳男团出身追求设备的音质,林子晋的耳机麦收音很好,于是将脱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都收了进去。
他轻咳一声,明知故问:林哥?你在干什么呢?
对面的动作似乎停了下:脱衣服啊。
你......
裴鸣只觉得全身的热流都向脸上涌去,连带着唇舌发麻,说话都不利索起来。
有事没?林子晋说,没事洗澡了。
他说到做到,等了大概两分钟后淅淅沥沥的水声便响了起来。
裴鸣整个人方寸大乱。
他在床上僵成一团,原本淡然镇定的心理防线溃不成军,疑心自己的灵魂已经脱壳而出,回到了那间自己心心念念着的房子里。
瓶瓶罐罐磕碰的声音间或响起,偶尔水声会停顿一会儿,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
裴鸣靠着床板,本来想当个绅士将耳机取下来,却始终也不舍得下这个手,最后还是很没骨气地从头听到尾。
就算只有水声的响起和消失,也不妨碍他在脑袋里想一些大逆不道的内容,生生将自己想得口干舌燥,下床喝了好几口水后才平复下内心的躁动。
裴鸣,还在吗?
林子晋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语气中那种黏黏糊糊的感觉少了些,似乎洗了个澡后醒了点酒。
裴鸣慌乱地应了一声:啊嗯,在的。
林子晋叹了口气:抱歉啊,今天打扰你这么长时间。
他用毛巾将头发擦得半干,走进了卧室。
裴鸣听着电话那边的响声,能想象得到高挑瘦削的青年洗完澡后头发会温顺地贴在眼前,而后懒洋洋地眯着眼靠在床上,像一只餍足的猫。
想到这儿,他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被戳了一下:怎么会打扰呢?之前我说你是我偶像,你不会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