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衍这下来了精神,从温柔乡里站起来随意地整理了一下衣裳,随即推门转身,出去前还回过头来眼含挑衅。
你这处院子与三年前的楚家大院一模一样,哪里我没去过。不出三个时辰就能翻个底朝天。
楚恒挑高了眉峰:今时不同往日,大人可别太轻敌。
周清衍不置可否,推门出去。院外骄阳正好风过林稍,纯白的海棠花绽放在枝头:站在阳光下的便闪出晶莹的光,落在阴影中的便随风摇曳。
呼呼呼。
忽地一阵大风刮来,吹得周清衍杏色的衣袂飘然而飞。楚恒给周清衍束的发还算稳固,那么大的风也没有吹散。
这风虽大却并不凛冽,反而像是在这炽热的空气中迎面送来了一阵凉爽,仿若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
周公子。有人从后面叫住了周清衍。
后者回身乐了:薛公子,你怎的在这?
来者正是薛文瑧,这人面色红润眼含笑意。他拱手朝着周清衍施了一礼:我正要去为楼主送账本。
周清衍若有所思:那么多人的支出,都由子渊亲自过目?
薛文瑧摇头:不是,营中自有账房先生。只是账房先生年逾古稀,一来不善保管,二来难免有纰漏。便由我每月再对一遍帐,随即送来楼主账房。
话本子里那些御剑飞行不染尘埃的仙人不过是人的妄想,衣食住行吃喝玩乐,战马,兵器,盔甲,乃至于将士们的俸禄,无一不是白花花的银子。
只有真正着手管了事,才知道所谓风光无限的上位者并非都是风光霁月的人物。若是纣王幽王一类,那自然是另当别论。
周清衍沉吟片刻:江南东路城中有一人在这方面才学出众,或可招揽一二。
薛文瑧:是谁?
潘家长媳纪丞。
薛文瑧恍然大悟:是了,此人名声我隐约听过一二。家室悲惨才学出众,人也生得好看,就是瞧着是个死脑筋的,吊在一棵树上便不起来了。
潘家那长子逢此巨变或许能看清谁为良人谁为豺豹,要想招揽二人怕是不容易。薛文瑧想了想,又道。
周清衍闻言淡笑:到也不尽然。
两人不经意间对视了一眼,薛文瑧恍然大悟:明白了。多谢公子。
薛文瑧想即刻把此事禀告给楚恒,还没走出几步又被周清衍叫住。
薛文瑧奇怪:公子还有何事?
周清衍小声问道:你可知子渊的首饰匣子都放在何处?
薛文瑧愣了半晌,眼神有些疑惑。楚恒平日里不太带首饰,左右不过一枚玉佩一枚流苏,再不济玉簪束发也就算了,哪里用得到什么首饰盒。
两人默默地对视了半晌。
周清衍轻咳一声。这处院子和之前的楚府不遑多让,要说仔细翻倒也能翻到,但周清衍实在好奇,而且也不愿意翻乱了屋中的陈设。
正巧遇见了薛文瑧,问上一句又何妨。
但这话说出了口,周清衍脸色略显窘迫。
薛文瑧眼神有些复杂,最后还是道:楼主的首饰盒我没见过,只是东边的听风阁见楼主常去。
周清衍了然,勉强正色朝薛文瑧一点头,转头朝着听风阁走去。
独留薛文瑧在原地抽搐了一会儿,神情若有所思,喃喃自语:日后倒是可以给蛮子打一个。
这边薛文瑧去找楚恒,那边周清衍走到了听风阁。
听风阁,取听风看雨思心之意。
京城楚府之中的听风阁原先为楚越父亲的姨娘居住之所。
楚越父亲死后那女子也随之自缢而亡,膝下有一女,即为楚越的庶姐,名唤楚松意,若还活着楚恒还得称一声小姑姑。
此女被嘉兴帝的父皇封为公主嫁与蛮部和亲,封公主当日圣上特赐皇姓燕,改名为秋意,嫁往蛮部后不到半年,两方战事又起。
战火纷飞不到一个月,边关传来楚松意身死的消息。
当年楚恒还是个奶娃娃,周清衍还在流浪,只依稀在楚夫人的的只言片语之下知道,当年楚越得胜归来之后,楚府素缟半年。
周清衍当年年轻气盛,只认为和亲屈辱,直到如今历经千帆方才细细琢磨过当年的事情。
楚家世代都有为国而死的之人,如今想来原国的天下无处不沾染着出家人的血泪。
周清衍唏嘘不已,走上前一步去开门,忽见门上一把大铁锁,不禁愕然。
那锁很像出自村中某个铁匠之手,看不出一丝精致之色,但是锁身锁环都用料十足,非人力所能破坏。
周清衍怔怔地盯着那锁,半晌气笑了。怪不得楚恒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原来是把东西锁起来了。
思及此周清衍恨得牙痒痒:好个楚子渊
这门虽然上了铁锁,但是窗户只是从屋内上了榫卯,若用武力想进去倒也不难但周清衍不愿破了听风阁。
一来他舍不得破坏楚家大院,二来对楚松意略表崇意。
现在看来,只能去找钥匙了。周清衍深深地叹了口气,只是这钥匙会在哪儿呢?
第66章 叫相公
周清衍想到的第一个地方便是楚恒的卧房楚恒幼时心中的宝贵之物都藏在卧房, 尤其是床底下,除了周清衍能撒撒娇进去探究一二,旁的人一律不允进入。
虽说过了这许多年, 但周清衍觉得楚恒的想法仍旧没变毕竟这人念他都能从小念到大。
周清衍随即回了卧房, 还没等迈进房间就从窗户看见了楚恒和薛文瑧的身影。
青年冷不丁叹了口气,倒忘了薛文瑧要来送账本, 他方才对薛文瑧举荐了纪丞, 按薛文瑧的想法,定要与楚恒商议一番。
没有个把时辰只怕是不会出卧房的。
周清衍当时与薛文瑧说话时当真没想到最后会坑了自己,此番多少有些郁闷,连带着楚恒芳兰竟体的身影都看不下去了。
楚恒在屋内早就看见了周清衍,见他无奈离去不由得暗笑了两声。
薛文瑧疑惑:楼主笑什么?
楚恒合上账本:没什么,今日阳光不错。
适合逗小猫。
这账本能清晰明了多亏了你。楚恒重新回到正题, 你方才说纪丞有鸿渐之仪, 那便尽力将他招揽进来。
纪丞心思缜密, 或可从其夫君入手。
对纪丞的夫君薛文瑧也是略有了解,闻言点了点头:是, 属下这就去办。
薛文瑧刚退出门, 却见楚恒换了一身黑衣也跟着出来, 不由得感到惊奇:楼主?
楚恒笑了笑:今日阳光好。虽然适合逗小猫,但是他家里这只小猫身子弱脾气大,简直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公子。
偶尔逗逗还行, 可不能过分了。
薛文瑧是个聪明人,很快猜透了楚恒话中之意, 随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属下告退。
这边周清衍见一时半会儿进不去卧房, 索性去府中其他地方逛一逛, 凭着当年的记忆走进了某处长廊。
当年的楚府长廊处铺满了楚夫人的画作, 四季山水鸟兽尽付于三寸画布之间,人人向风慕义,赞叹不已。
如今的长廊风景依旧,只是画作确实一幅也没了。
周清衍踩上实木的长廊,忍不住伸手抚过长廊柱子。
哎呀!不远处传出一声惊呼。
周清衍眼神刹那间变得敏锐锋利,朝声音传出的地方看去。
隔得不远,隐约能看见一只胖乎乎的手在湖面上起伏。
这里怎么会有人落水?周清衍脑子里刚闪过这个念头,身体却已经飞跃了出去。
周清衍的轻功,行走水面如蜻蜓点水,救人并不难。
只是不知对面是敌是友何故在此,周清衍把人拉起来时还是留了三分余地,三指精准无误地点过了那人肘上的麻穴。
落水的是个穿蓝裙子的姑娘,梳着未出嫁的发髻,大约十五六岁的模样,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倒映出澄澈的湖面和更远处的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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