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飞松顷刻间跳了起来,头撞在车顶发出沉重的声响,男人断然拒绝:不行,我不回去!
阿莲不知看到了什么委婉地劝道:潘少爷,您下车看看来人再作打算不迟。
马车一直停在这也不是个办法。潘飞松委屈地就差咬手绢了,一脸为难地挪到马车口,猛地抬起一张犹然欲泣的脸。
这张胖乎乎的脸做出这般动作宛如楚恒穿粉嫩的裙子扮可爱,周清衍无端生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下意识扒住了楚恒的手臂。
男人意识还没过脑子,身体就很诚实地把他搂紧,手轻轻的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的后背。
谁知下一刻,潘飞松哭兮兮地说道:国师大人,楚兄,你们到时候不会见死不救吧?
多大事到了生死的地步!
周清衍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径直把头埋进了楚恒怀里,朝潘飞松嫌弃地摆摆手。
潘飞松这才慢吞吞地下了车,没过多久马车重新往前走,潘飞松没有回来。
阿莲送完潘飞松回来,小声报告:来接潘小公子的是他的新婚妻子。潘少爷一见他脸上带伤神情憔悴,二话不说就跟着回去了。
周清衍嗤笑:就这还逃婚?
阿莲犹豫片刻:他那新婚妻子,是个男人。潘公子只怕过不去心里这道坎。
车里顿时陷入沉默。
原国律法许可男人与男人成婚,但世上不接受的人遍布大江南北。潘飞松喜欢女子只是件寻常事,由不得旁人指责。
半晌楚恒方才开口:萍水相逢,管不着别人的私事。
周清衍看了楚恒一眼,点头。随即青年张开双手环住楚恒健壮的腰,温暖厚实的胸膛瞬间填满了周清衍的心。
再说这边,潘飞松不知为何一看到那人左脸的红肿就鬼迷心窍地跟着回了家去。
两人一进房间立刻就有小厮把门锁死,不让潘飞松再次跑出去。
但是潘飞松这会儿也顾不上这个,他心疼地叫了一声:哎呦,怎么被人打了?
我知道了,是不是你家里那帮兄弟姐妹动的手。没等对面那人说话,潘飞松立刻就想到,你都嫁人了不用再看他们脸色,别人打你你就打回去!
潘飞松说话宛如秋天哗啦啦的豆子,语速快的根本插不进嘴。
那人正对潘飞松,穿了一身端正大气的宽袖蓝衣,冷冷地道:你不是逃婚了?
潘飞松宛如哑巴吃了黄连,半晌方才委委屈屈地说:纪丞,咱俩好的能穿一条裤子,你怎么能是我夫人呢?
纪丞脸上的悲哀一闪而过,转瞬又无比冷淡地说道:不过是个虚名。
我。纪丞气短了一瞬,略微一顿,我占着你正妻之位方便管账,也能顺便替你挡一挡媒人。
潘飞松一听,诶有道理。
纪丞又接着道:你若有心爱之人,大可娶进来,不愿委屈她做妾就抬成平妻。等我把帐处理好自然会离开。
潘飞松立刻反驳:那不行。我对我娘发誓只娶一个妻子的。
纪丞垂下眼眸:我要管账,你不能休我。
潘飞松怕的是真要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做夫妻,只是个名分他反倒不在乎了左右自己也没遇见心爱的女子。
潘飞松最大的优点就是想得开:不休你。你嫁了我也有好处,离开纪府就不用再受那些人欺负了。咱俩私底下说好,名义上做夫妻实际还做兄弟。
家里的账务我不懂。你理好了直接给我弟便是。家里的田产是太爷爷留下来的不能动。潘飞松想了想道,到时候咱俩和离,东街的铺子我分你七成。
这七成一方面是感激纪丞帮着他家管账,一方面是怕和离后又有人嘴碎说纪丞的坏话。
潘飞松觉得自己这个决定聪明极了:但是说好,咱俩成婚期间,我不娶妾,你也不能娶别的人。
这是潘飞松最后的坚持,他们虽无夫妻之实却正儿八经地拜过了天地高堂。家室一人足矣,其余的多美都是累赘。
纪丞抿紧唇:我答应你。他早就不可能娶别人了。
潘飞松如释重负般舒出一口气:对了,你的脸被谁打的?下手忒狠了。
纪丞眸光亮了亮,不答:无妨,我已经打回去了。
潘飞松嘟嘟囔囔地倒在榻上:那就好。
纪丞原以为潘飞松要好好睡一觉,结果下一刻他又诈尸般坐起来:明日是不是你回门?
新妇出嫁后三日回门是风俗。
纪丞嗯一声:明日正好是纪府大小姐的及笄礼,你若不想去我们就不去了。
去,怎么不去!潘飞松咬牙切齿冷笑,我还记得她把我俩推下水呢!好几年没见了,这次去纪府一定得报这个仇。
纪丞听这话终于微微扯了扯嘴角。他大概是想笑一笑,但脸僵硬了太久做不出温和的笑脸,于是只能扯下嘴角。
是夜,潘飞松在卧房里呼呼大睡,纪丞桌上的账本摆了老高。
一直跟随潘父的管家如今跟在纪丞身边,替少夫人端来一杯热茶一张热手帕:夫人,账本不必急于一时,歇息吧。
纪丞拿起热手帕伏在自己左脸上:潘柏那边如何?
管家垂下眼睛:底下人已经把真账找出来了。
纪丞冷笑:不枉我挨二房几巴掌。底下人仔细些,漏洞一个都不要放过。
管家又问道:夫人,明日回门如何安排?
我无父母宗族不是纪家人,何来回门?纪丞冷眼一扫管家,按纪大小姐及笄礼来办。
管家轻声应了声是。
纪丞揉揉酸痛的肩膀,唇边微微一勾,仿佛在自言自语:这城中谣言愈演愈烈,旁人家恨不得把闺女藏得严严实实,纪家倒是大方。
大方?管家疑惑。
可不是大方吗?纪丞笑笑,舍生取义实为大德。
冷风从门缝里渗了进来,管家看着少夫人的脸,没来由打了个冷战。
第56章 及笄礼
翌日。
谁?周清衍没听清阿蔷的话, 哪家递帖子?
阿蔷语气十分复杂:纪家,据说家主的侄子在京城做官。今日纪家小姐及笄,昨天听说阁主来了想请您去添添喜。
周清衍还是嘉兴帝的心腹时, 京城里哪家办大事都得递帖子虽然鲜少有人真心愿意他去, 但是面子上不能得罪。
而且这帖子也不是随随便便下,不说提前一个月, 也得提前十天, 烫金的帖子名家的书法,挑挑拣拣筛选一番才能报给国师。
周清衍生病之后逐渐淡出朝堂视野,但是明眼人也不敢小看他。
没曾想来江南东路没到一天,就收了这么一封帖子。纪家大概觉得自己做的不错,阿蔷却觉得这玩意拿着烫手。
周清衍不在意这些,他在意其他的点:如今江南东路谣言四起, 纪家还敢大张旗鼓办及笄礼?
按照谣言的说法, 不是明目张胆地给下蛊的人说:我家有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正在等着你呐!
这纪小姐真不是捡来的?
楚恒思索片刻:我们初来乍到, 纪家小姐在家中地位如何不知。
周清衍薄唇一勾: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阿蔷备礼,咱们给纪小姐贺喜去。
青年昨夜有楚恒按摩, 还有柳衾温声细语的安慰, 难得的一觉睡到天亮, 今日起来神采奕奕,甚至连寻常苍白的唇都多出了几抹血色。
病着的时候就十分勾人,更遑论如今气色渐好, 看得楚恒心潮澎湃。
周清衍若有所思:这谣言听着像为咱们特意准备的。算算时间,他这边刚刚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江南东路就传出了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