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目的宣讲会在一座临水的暖阁内举行,暖阁内空间开阔,偌大的空间里摆放了数十张软皮沙发座椅,座椅绕着中间的讲桌摆放,呈半圆的弧形,座椅上摆放着与会人员的名牌。
陈若景留意到宋思尔的座位在中间离讲台稍稍有些距离,却又不算太远,能够欣赏到窗外的风景,却又不会完全曝露在阳光下的地方。
其他人的座位排布虽也算得上合理,虽也算得上用心,但跟宋思尔的比起来,似乎都还差着一截。
说到看人下菜碟,跟这些人比起来,陈若景觉得鲁道夫真是弱爆了。
好在大家也都习以为常,最好的位置当然就该给地位最尊贵的人,甚至于,现场好多人其实都是本着认识宋思尔来的。
只可惜,宋思尔让他们失望了。
时间来到三点半,继而是四点,再是四点二十、四点半直到宣讲会结束,宋思尔这尊大神都没有现出半个身影。
陈若景在觉得失望的同时,又觉得理所应当,宋思尔似乎一贯如此,哪回他开始平易近人,开始不端着架子,陈若景才要感到意外呢。
宣讲会结束了,四周传来交谈声,有人在谈论方才的项目内容,大部分人却在谈论迟迟不来的小宋总,并或委婉或直接地表达了希望能够在晚上的舞会上看见他的意愿。
陈若景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又低下头收回了目光,今日他来到此处其实有两个目的,见到宋思尔的目的似是要落空了,第二件却还是非常有希望。
主办方递来的项目策划书已经相当详实,相当有吸引力,今日所宣讲的内容则又进一步拓展了项目的前景以及他们这些投资人的想象力,简单来说就是,他对这个项目感兴趣,很感兴趣,非常感兴趣,而在他看来,好项目是要用抢的。
留意到其他人的注意力还留在宋思尔的身上,陈若景便叫辛喜去替自己联系主办方的人,去进一步地了解项目的情况,去表达初步的投资意愿,去抢占先机。
辛喜这日的工作热情似乎十分高涨,不等陈若景说完,他便高高兴兴地哎了一声,又兴致冲冲地跑走了。
陈若景目送他离开,又同在场的人简单寒暄几句后,便独自走出了暖阁。
距离晚上的舞会还有一些时间,暖阁内太过烦闷,又太过吵闹,适当的社交有助于公司的发展,过度的社交则会损害陈若景的身心健康,比起同那些人继续侃大山、继续商业互吹,陈若景更加愿意出去走走。
外头的景色这样美,不去看看岂不是浪费他这两个多小时的车程?
上山的路由铅黑色和铁灰色的小碎石铺就而成,陈若景问庄园的服务生要了一只登山杖,便沿着小径,往山上走去。
夕阳西沉,空气里有暗香幽幽浮动,陈若景拄着登山仗,看看周围的风景,再看看脚下的路。
从前他不喜欢人多的场景,现在他依然不喜欢,在国外念书时,他曽跟一个叫做向日葵的网友聊过大半年的时间,那时对方将他当做树洞,向他吐露各类烦躁,那时他劝对方的话,其实也适用他现在的状态。
做自己擅长的事来赚钱,再用这些赚来的钱去养活自己的兴趣。
老实说,他其实有点羡慕向日葵的状态,因为在同向日葵聊天的那些时间,以及现在,除了那一个远期的目标,他其实都不太清楚自己的兴趣到底在哪里。
从前他把宋文煊,把维护他们的爱情和一个完整的家庭当做非常重要的事,为此他偷偷学习的很多东西,说起来可能会让人感到惊讶,但插花和烘焙他都悄悄报过班,偷偷学习过,只可惜他缺乏相关的天赋,而没等他学成归来,他的兴趣又掉在了地上,摔得稀碎。
山上有凉亭供人休息,沿着凉亭继续往前,是一座隐在云雾和山脉间的楼阁,此处似是罕有人至,「云台深处」悄无人声,从东走到西,四下只有硬底皮鞋踩过石砖发出的清脆声响。
天色渐渐黑了,雾气渐浓,陈若景扶着栏杆看了一会远处的风景,看火红的枫叶渐渐隐没在四下浮动的云雾之中,便转过身打算离开。
走下台阶,走到廊道的尽头,他的耳朵捕捉到一个熟悉的人声,转过头,他看见一条熟悉的人影。
今晚没时间。那人背对着他往前走去,手里拿着电话,放心吧。我有分寸。
距离有点远,声音未免显得缥缈,但熟悉的身影和熟悉的声音还是一下击中了陈若景。
宋晏?
陈若景不太确定,轻轻唤了一声,随即他便抬脚往前走去,只可惜没等他靠近,没等他看得更加清晰,那个人便握着手机,拐了个弯,身影隐没在山间的雾气里,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第26章 假面舞会I
假面舞会的邀请函一式两份,一份给被邀请人,一份给伴侣,陈若景手里的另一份邀请函原本是直接寄给宋文煊的,但据说江青止这几日的状态不太好,离不开人,于是宋文煊把邀请函递还到了陈若景的手里。
那日在陈若景的办公室里,宋文煊先是向他阐明事情的原委,主要描述江青止的情况如何如何糟糕,以及他如何如何地依赖自己,之后他又跟陈若景道歉,说以后有机会一定想办法补偿给陈若景。
陈若景有时候真的不太能想得通,宋文煊到底出于什么立场,在背叛了他们的婚姻和爱情之后,又当着他的面,一遍又一遍地提及江青止的状态?
难道他不记得自己的母亲桑寻是如何去世的吗?
他有时候觉得宋文煊真挺分裂的,一边故作深情,一边又毫不犹豫地往自己的心口上扎刀子。
裹了蜜糖的刀子扎起人来一点都不含糊,陈若景有时候觉得如果自己不是自己,如果自己没有经历过那样的童年,如果自己稍微软弱那么一点点,那现在的他恐怕早跟桑寻、跟江青止一模一个样了。
但好消息是,就好像细菌可以培养出抗药性一样,那些打不倒你的东西终究也只会使你变得更加强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陈若景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可以对宋文煊的言语伤害产生一定的免疫性了。
好比那会儿,捏着那份还带着体温的邀请函,听着宋文煊似真似假的真情剖白,陈若景除了感到胸口发闷,除了感到有点透不过气之外,已经没了当初那种被剜心、被凌迟一般的痛苦了,他甚至觉得有些好笑,于是他低下头笑了笑,然后他便打断宋文煊的发言。
没关系啊,正好圣诞节那晚宋晏送了我一份大礼,我正愁着该怎么还礼呢,这个请柬来得正好,就当是带他出去见见世面吧,假面舞会,听起来蛮有意思,说不定我们又将渡过一个美妙的夜晚呢,你觉得呢?
听见圣诞节那三个字,宋文煊的神情就变了,他们都还记得那一晚发生了什么宋文煊准备了满屋子的玫瑰朝陈若景示好,但被拒绝了,陈若景离开后,宋文煊独自在那满是玫瑰的屋子里待了一整晚。
但老实说,陈若景已经不在乎他是怎么想的了,他说那样的话也不是为了刺激宋文煊,至少不完全是,他是真的在那一刻想起了宋晏,想起热热闹闹的圣诞夜里,孤独又伤心的自己,想起许许多多的灯和许许多多的人,想起漫天大雪落在他们的头顶上,宋晏站在路灯下,朝自己露出一个笑。
走下山时,陈若景还在想着山上看见的那条身影。
那日送走宋文煊后,陈若景便给宋晏去了一条短信,宋晏的回复来的很快,内容却不太令人满意。
他说非常不巧,那晚他已经有约了,他说日安乐队虽然已经解散,但时不时地,他们还是会约在一起,聚个首,重温一下年少时激情燃烧的岁月。
因为是早就约好的,所以即使他想赴陈若景的约,想跟陈若景一起去参加假面舞会,他也无法做到,舞会结束已是九点多钟,即使提前离场,接近两小时的车程,再赶回去也实在来不及。
对此陈若景表示理解,也说了如果回去早就去看他们的表演,之后他便联系桑妍,喊她陪自己赴会。
而就在几个小时前,临出发那会儿,宋晏还看着自己,露出不舍和遗憾的表情,所以陈若景觉得十分奇怪,应当在夸父准备演出的宋晏怎么会出现在这座庄园,出现在自己眼前呢?
还是说,其实是自己听错了、看花眼,亦或因过分惦记而产生了幻觉,看见了蜃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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