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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说着,贺兰贵妃有些歇斯底里,一番话几乎是对着景宁帝吼出来的。
床上,景宁帝脸色又颓败了几分,将嘴里的话咽了下去,不打算再说了。
景宁帝知道,贺兰贵妃这般,他无论说什么都无用了。
长公主和秦进皆是一言不发地看着这场根源于家务事的闹剧。
出手前,总得让陛下先审了再说。
“你太偏执了。”
良久,平息了心绪的景宁帝语气淡淡道。
“太子不仅是我选出来的,也是满朝文武选出来的储君,他是最适合从我这里接手江山的人,你们对太子下手,便已罪无可恕,如今又闹了今日这一遭,我也是无力回天了。”
景宁帝叹息了一声,眼中满是决绝。
“父皇说得怎么儿子听不懂了,好似如今我们处于下风一般,可外头都是我那好岳丈的禁军,姑父又在这里,父皇在指望什么?”
元弛看着父皇突然沉静下来的面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继而说道:“儿子先前说了,只要父皇乖乖写下传位诏书,便可以做个享清福的太上皇,绝对不会做忤逆不孝之事。”
“太子尚在,如何传位于你,三郎,莫要痴心妄想。”
景宁帝语气轻如柳絮,但却让母子两心沉了沉。
“他果然活着,是姑母和姑父的手笔吧?”
起初,听到太子尚在,母子两也是慌了一瞬,然想起自己有皇城禁军在手,元弛又镇定了下来。
长公主看着自己这个敢犯上谋逆的侄子,心中一时也是难免悲叹。
“三郎你太糊涂了,走上这条路,便不能回头了。”
母子两人对此置之不理,只是将明黄的绢帛铺开,墨研好,催促床上的景宁帝来写诏书。
景宁帝扫了眼贺兰贵妃身后的禁军,语气如先前一般失望道:“王祁这老东西竟然也生了二心,你娶王家女果然是不安分,还有私兵,这些年倒是做了许多……”
看着仍旧慢悠悠的景宁帝,母子两的耐心也渐渐消退了。
“父皇,我劝你不要……”
“啊……”
威胁的话还没说完,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划破长空,生生将元弛的话打断了。
“怎么回事?”
听见外面兵戈声又起,元弛心中大惊,斥责道。
也就在此刻,一满脸是血的禁军冲了进来,连滚带爬地跪在了元弛跟前道:“三殿下不好了,秦小将军领着北衙禁军攻进来了,人数远多余我们,已经顶不住了,他们……他们还带着太子!”
本就已经惊惧不已,加上最后那一句,母子两人脸色骤变。
“北衙禁军如何能进来,又如何得知我们举事的消息!”
那禁军小将早已吓破了胆,什么也不知,只顾着摇头道:“小将也不知是哪里进来的,所有城门明明都未曾被攻破……”
“是暗道。”
景宁帝十分合时宜地将答案告诉了母子两人,继续道:“皇宫中有一密道,只有历任君主才知,密道连同北衙军营与内宫,以备不时之需,我本也不想用它,但你们,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难以掩饰的悲怆蕴含在这几句语调平缓的话中,也让母子两人脸色苍白了起来。
景宁帝自床上起身,长公主见兄长虚弱,忙不迭上前扶着。
眼见大势已去,怨愤之下,贺兰贵妃悲笑出声道:“原来这就是你的谋算,就等着我们落网,你真是……好狠的心!”
景宁帝面上怒气起,反驳道:“你若是安安分分的,又怎会这般,终究是你贪心不足蛇吞象,走到了这一步!你若是及时收手,我……”
“罢了。”
景宁帝一股劲突然散了去,叹息道。
乾元殿外,英姿勃发的少年将军执剑冲杀而来,身后是黑压压的玄甲军,太子元弘位于身侧。
就在两方就要再度交战之时,少年振臂高呼道:“太子殿下与北衙禁军在此,莫要负隅顽抗,为虎作伥,此时缴械投降,或可饶其性命!”
禁军本也是守卫皇城的将士,北衙禁军亦是护卫国朝的勇士,秦琅不希望两相残杀,血流成河,能不战而胜,才是最好的结局。
领着北衙禁军和储君的秦琅十分慑人,几乎是几息间,禁军将士便想通了,自第一个放下武器的开始,陆陆续续都缴械投降了。
乾元殿,听着外面的降音,剩下的禁军也生了退缩之意,纷纷朝着景宁帝跪拜而下。
就连元弛驯养的那些私兵,也开始摇摇欲坠。
“舅舅,爹娘,我来晚了!”
少年声音本是清亮的,但冲杀了一阵,有些沙哑,又带着几许杀伐过后的戾气,带着还在染血的剑,径直踏了进来。
“也不晚,算你小子及时。”
秦进展露了一丝笑,神色安定。
“父皇……”
随之跟进来的太子唤了一声,神色欢喜地拜在了景宁帝跟前。
如此,大局已定。
……
漱玉殿,宁姝装虚软已经装得浑身僵硬,但仍不见外头有什么变故,就在她准备装作药效过了起身活动活动筋骨时,外头起了喧哗。
宁姝哪能不怕死,连忙又趴了回去。
又是一阵甲胄摩擦碰撞的声音响起,想来是先前的禁军进来了,宁姝正担惊受怕着,就察觉到有道脚步声往她这边来了。
宁姝抬头去看,神色怔住了。
这不是吹了冷风在家养病的某人吗?
此刻这个本该在家养病的某人穿着一身玄甲,腰间还挂着染血的长剑,脸上身上都沾着或多或少的血迹,就这样一把将她捞进了怀中……
她甚至都忘了动动身子,告诉秦琅自己没中药。
“对不住,我来晚了……”
才抬了一个手指头,宁姝就听到少年神色带着疼惜,语气歉然道。
第96章 请期
腊月初, 盛京城内风波初定,百姓又照常过起了日子。
不仅如此,因着临近年关,家家户户比以往更喜庆了。
对老百姓来说, 贵人层面发生的事, 只要不影响他们的小日子, 他们转头就忘了,继续去经营他们的小日子, 毕竟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贺兰贵妃没活过腊月, 被陛下一杯毒酒送上了路,三皇子虽没被赐死, 但也被流放了三千里,永世不得回京。
王家也因为跟随三皇子谋反而被举家抄没, 其中, 三皇子妃在临近下狱时被把出了喜脉, 腹中已经有了将近两月的身孕。
不知是该悲还是该喜, 昔日的三皇子妃王芸默默流着泪。
景宁帝到底存着一丝不忍, 虽三子犯下谋逆大罪, 可那孩子却是无辜的,算作他的孙子, 景宁帝无法狠下心将这孩子也置于死地。
最后,除却王芸外,王祁被斩, 家人悉数沦为官奴。
听到最后这一判决, 宁姝并不意外, 贺兰贵妃虽是陛下数十年的宠妃,但身为君主, 一旦有人威胁到了皇权,就算是挚爱,也得剪除。
王芸这孩子来的及时,算是救了她一命。
早听这王家千金身子一向不好,若没有这孩子,像家中其他女眷一般为奴为妓,那样柔弱的身子和性子,怕是不久便遭不住香消玉殒了吧。
她虽与没同这位三皇子妃有过什么交流,但就凭着那几面和京中对其的风评,应当就是个单纯柔弱的,可叹家人糊涂,走到了这一步。
然终究是别人家的事,宁姝叹了几句便不想了。
有罚便有赏,在此次祸事中及时救驾的秦家获金银田产不说,亲自领北衙禁军来镇压谋逆的秦琅被亲舅舅提拔成了羽林中郎将,是个从四品下的武职。
那对在太子危难间救其性命并收留太子的宋家祖孙也得到了封赏。
不仅被赐了个安身立命的宅子,金银钱帛,陛下更是给了宋家小孙女一个福善县主的诰命封号。
见人得到了应有的回报,宁姝也打心眼地为其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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