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尝试着问过, 发现月棠记性不佳这事儿绝对不是谦虚, 也大约是因为自己在安乐侯府的存在感实在太低, 以致于她从济水赶到京城去参加了一场宴席,仍不知安乐侯陆远道还有个名叫谢沣的长子。
月棠, 你可知陆见瑶?
原书女主?
想到陆见瑶一家,寻月棠便想到那个有着习习夏风的夜, 本如往常每一日一样安谧祥和, 但一群黑衣人突然破门而入, 将正在纳凉的一家人硬生生分开, 一人遭劫、二人遭屠。
她到现在还记得那些人进门的那些话
找到了, 就是她。长得跟小姐真是顶顶像了。
把人带走。那俩碍事的处理了去。
寻月棠胎穿十几年,已经记不清原书剧情,所以一时间也没有想到那个小姐是谁,后来在路上,对着几个侍卫好说歹说,才问出来是陆见瑶。
之后一路,寻月棠都在努力想原书剧情,却只能想到零星,后来随着剧情点一点点过,才慢慢回忆起来。
自己的母亲与陆见瑶的母亲说起来算姐妹,不过一个是嫡出、一个是庶出,后来又偶然得了机缘,陆夫人便嫁到上京成了填房侯夫人,自家母亲成了县令家的续弦。
本就有嫡庶之分,后来又有了身份的天壤之别,两家人便十几年不曾来往。
唯一的一次来往,是安乐侯整寿,寻月棠由母亲领着去走了个过场,见了那个姨母一面,隔得远甚至没瞧清楚。之后很快回乡,寻月棠也并未记得多少。
却没想到那一次入京,却成了之后家破人亡的根因。
陆见瑶,是我的表姐,和......寻月棠轻轻掉泪,和我的......
是仇人吗?说不上。因为派出杀手的人是贺峤。
我说不清与她的关系,但是,若是没有她,或是我没有生得这张与她极为相像的脸,便不会家破人亡,成为孤女。
谢沣抬手给她擦拭眼泪,有些不忍心往下说,但顿了一顿,还是说道:陆见瑶,是我妹妹,安乐侯陆远道,是我父亲。
寻月棠坐起来,一脸的不可置信。
她甚至没有说话,连眼泪都停在了眼眶里。
盘儿......谢沣轻轻唤她。
随后就看见寻月棠蜷到了床榻一脚,用力将头埋进了膝盖中,像是问自己,又像是问谢沣,那可怎么办啊.......
纵使陆见瑶不是仇人,但一切因她而起。若自己真的跟她哥哥在一起了,之后该如何面对自己、改日又该如何面对哥哥?
若不在一起,可情字一旦落下,谁又能轻易收笔?
盘儿,你听我说,谢沣也挪过去,轻轻将她抱在怀里。
寻月棠本想推开他,但是终究没有做到。
我必须说明我对外的身份,因为你不知道,谢沣的语气和缓,想是在说旁人的故事,但其实,我为何没有承下安乐侯的世子位而入谢氏族谱?为何又在中探花后毅然离京从戎?桩桩件件都有隐情,你且容我一件件说起。
谢沣提到了这些,寻月棠突然又想到了原书的一点东西那是她弃文之后的番外部分《谢沣篇》,章节说明是配角,谨慎订阅。
当时还觉得这个提示多此一举,因为坚信会有许多人都会跟她一样被全员be的结局给膈应到,肯定不会有人再去订阅番外。
现在,她是真的后悔自己不曾看过那篇了。
那你说,我听着。
我的母亲曾有一青梅竹马、心意相通的......谢沣咬了咬牙,才下定决心说了句情郎。
后来,那个情郎上了战场,只等着建功立业回来风光娶亲。一次意外遇见,安乐侯世子陆远道又对其一见倾心,便找老侯爷求了圣上赐婚。但在此之前,母亲的及笄日,那个情郎从边关偷偷策马回来,与,与我母.......十个月后,我便以安乐侯长子的身份出生了。
这次,寻月棠比刚刚还要震惊,三哥竟然是个......
三哥,也就是说,你其实与安乐侯,并无任何血缘关系?
谢沣点头。
寻月棠反手抱住他,没事的哈,三哥,你看你就算是没有安乐侯世子的身份,照样可以凭借自己的本事拼下如今这些成就。你可是本朝当下唯一一个异姓王,我早听人说了,裂土方能封王。听说圣人还曾给你格外嘉赏,赐你国姓又允准你仍用本名。这样的圣眷,可再无第二人。
这不都还是因为三哥能力超卓、方才能成股肱?便说边疆五城、登州剿匪,大晋如今只他一人耳。
要说起来,就得说东宫贺峤着实不知好歹。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但三哥绝对是忠君之人。若他能得三哥辅佐,那得省多少心?
谢沣没有接她的话,而是反问道:盘儿,能力超我者有之,不少。但为何我独得圣眷呢?
寻月棠口随心走:当然是因为你年轻,是可造之材啦。
在自己心中,三哥可是最最优秀的。
谢沣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该笑还是不该笑,低头吻了吻怀中人头发,傻盘儿,你怎么不问问我的生父是谁?
是谁都一样,虽然他的作为不太君子,但是我很感谢他能让这世上有一个谢沣。寻月棠摸摸谢沣的脸,看到了他一脸苦笑,突然后知后觉,不是吧,三哥,你的生父难道是?
是,便是当今圣上。
寻月棠的第三次震惊,又是前面两次都加起来都赶不上的程度,她甚至抖了一下,感觉这辈子所有的震惊都要在今天用光了。
三哥......
她轻轻出声,暂时收回了刚刚骂贺峤脑子不灵光的那些心里话。贺峤是比三哥小上几岁的,这不就是典型的庶长子和嫡子之争吗?
卧榻之侧,启容他人安睡?那贺峤的操作也正常。
然后她就听到谢沣在她头顶喟叹出声:当今圣上,是我最敬仰的将领,最孺慕的君王,也是我最最不耻的男子。我无法接收自己冠他之姓。因为我母,并非难产而亡,而是在生产那日与安乐侯定契,用她命换了我命。若无他那次荒唐,若无他的失信,我母不会撒手人寰。
我离京从戎,也是因为东宫意外知晓我的身份,散布消息,使我无颜在京中立足。
话到这里,方才转回了最开始的话题:盘儿,我与东宫之间的纠缠,可能短时间内并不会消弭,加之北狄、素轸虎视眈眈,大战不知何时便会一触即发。在这些都解决之前,我绝不会碰你,绝不让你走向与我母一样的歧路。其实......
谢沣苦笑一声,我本来是不想纠缠你的。但是,情绪上来,压抑不住。说来你可能不信,但我曾经在一日内往返登州与凉州一趟,想去见你,却发现你已经离开。已缠上了你,是我不好。若日后我事不好,那我名下所有,除去给祖母舅父养老之用,余下全部给你。可能不做多少用,但能让你稍微轻松一些。
谢沣这些话,每个字都像是尖利的石子,一个一个硌得她心窝子疼,她推了谢沣一把,你这个散财童子,还能有多少钱?登州的书塾推进顺利,银钱投入如流水一样。
我.......谢沣语塞,虽没多少,聊胜于无。
好好活下来。若想养我,就自己长长久久赚钱,若做不到,就别瞎许诺。寻月棠气呼呼道,不过说起来,你既然没有要国姓,那不是意头已经很明显?如今圣人病重,外敌环伺,他最该将你这样的将领启用,来巩固他将来要接手的一片江山。可东宫为何还要苦苦相逼?
寻月棠并不能理解皇家之人的顾虑,从百姓角度来看,她好像觉得贺峤实在是小家子气了,有些拎不清。
谢沣抱着寻月棠晃,好像是长辈对小辈一样,说出来的话也带上了循循善诱的意味:这便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了盘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