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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她脑袋更昏的是赵泠本人,他居然说道:“没事,为夫教你,手把手教你,教到你会为止。”还让吴之筱去拿绳子来。
“对呀!我可以用绳子把你给绑起来的!你力气再怎么大,也敌不过绳子的。”吴之筱乍然捡得一个对付赵泠的好法子,乐得盈泪的眼都发亮了,立马爬起来去找绳子,还警告赵泠道:“你不许跑。”
赵泠颇为纵容她,点头道:“好。”
好个屁的好,赵泠全身上下都被吴之筱绑住了,却一个翻身就能把吴之筱给压得实实的,起都起不来。他像一块推不开的巨石一样,又硬又重,压得吴之筱难受,却又不敢哭,怕伤了面子,只能嗯嗯哼哼地抽噎着。
吴之筱何时这样挫败过?
次日,气急败坏地吴之筱往赵泠手上摔了一包东西,便去了大理寺。
这包东西是矿石,可能是金矿石,也可能是铜矿石,吴之筱分辨不出来便把这事丢给了他。
金一般会嵌布于黄铜矿或是黄铁矿中,尤其是黄铜矿,要想从这些矿石里析出金或是黄铜来并非易事,整个盛都也就工部虞部司的匠工有这项技艺。但这件事不宜让旁人知道,尤其是工部和兵部的人,更不能将这包矿石拿去给虞部司的匠工磨洗化火拣选。
既然不能交给旁人,那就交给赵泠,毕竟他都这样那样又这样的抱过她,亲过她了,肯定不是旁人。
吴之筱如是同他说道。
赵泠只能欣然受之。
工部虞部司那几个监造吏都说那十八位矿工遇害是因为发现了他们私卖铜矿的事,而吴之筱却以为并没有那么简单。
若那包矿石当真是含有金的金矿石,工部却没有将此事上报,而是暗中隐瞒下来,悄悄开凿,以金为铜,藏金于私,交铜于公,那工部的罪可就不只是私卖铜矿而已。
欺君之罪用在此处,正好。
大理寺,午时,晴,无云无风,有犬吠。
杨少卿进到吴少卿的签押房里,一进门就见到吴少卿双腿正搭在红木靠背椅扶手上,下裳露出的乌皮六合靴轻晃着,后腰靠在另一边扶手上,双手垂下,脸上盖着一本书。
吴少卿看的什么书?
杨少卿好奇,蹑手蹑脚悄悄走上前去一探究竟,只见那本书封上赫然写着:“谋杀亲夫五十二例成案”。
原来是《本朝律法成案录编》其中一编,吴少卿果然是兢兢业业,勤恳苦学,休息时都不忘熟悉律法与案例。
杨少卿自愧弗如,啧啧赞叹。
第130章 130 .整日招猫逗狗
绿槐高柳咽新蝉。薰风初入弦。碧纱窗下水沈烟。棋声惊昼眠。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然。玉盆纤手弄清泉。琼珠碎却圆。——《阮郎归·初夏》
四月十七,正值立夏之日,宜祭祀、修坟、行丧、纳婿、嫁娶、祈福,祭求医、针灸、掘井、造桥、冠笄。
日影携着白墙上的樟树影,缓缓偏移。树上鸟雀啾啁,嘈杂细碎,树下草丛里,蟋蟀唧唧。墙内恶犬夺食,场面很是激烈,墙外一人玩耍,背影孤寂可怜。
吴之筱蹲在大理寺外头的墙角下,一挪一步地扒开草垛找蝼蝈藏身的小洞,仔细探寻,嘴里叼着的青草梗是引诱蝼蝈上钩的诱饵。
咦,这儿有一个隐蔽的小洞口,隐约还能看见里头有东西在动,这儿肯定有蝼蝈藏住。
她半趴于地,捏住青草梗往小洞口里戳了几下后,静待半晌。
不一会儿,她看到一只小小的、黑灰的蝼蝈上了钩,屏住呼吸,缓提轻抽……突然!她被一只狗爪从身后拍了拍肩,手猛地一抖,洞内那只咬住草根的蝼蝈惊了惊,呲溜一下钻往别处去了。
“吴少卿,皇上传召你入宫。”
杨也遇远远地见着吴之筱蹲在草丛里偷懒,便走上前来拍了拍她的肩,与她说道。
说话拍肩时,他还没有意识到暴风雨快要降临到他身上,等他嗅到空气中的危险气氛,天雷已猝不及防地劈头盖脸而下。
“别踹脸!别踹脸!”杨也遇抱头滚在草丛里,嘴里又是求饶又是惨叫,“啊……吴少卿……脚下留情,别踹那里……我还没娶媳妇呢!好歹给我留点儿用处!吴少卿!!啊!”
“我幸幸苦苦一早上,差点儿就钓上来了,就因为你前功尽弃了!”
吴之筱愤愤丢下钓蝼蝈的青草梗,道:“我回大理寺之前,你得给我家的小猫咪钓到一只蝼蝈,要不然我就剪了你的……”杏眸邪恶地瞥了瞥他下半身,欣赏他那张惊愕又不可置信的脸,幽幽笑道:“杨少卿,你好自为之,本官先走了。”
她撂下这半截听似止乎于礼的威胁转身离去,从樟树荫下走到日光之中,身上的绯色襕袍从暗绯色变成了亮绯色,远远看着,耀眼明媚若花,碎光浮动若水,略显削薄的身板挺直,宛若神祗。
杨也遇呆呆看了半晌,才撑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杂草泥土,捡起她丢下的青草梗,长叹了一声此生艰难,不情不愿地趴在地上替吴少卿家的小猫咪钓一只蝼蝈。
为奴为仆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啊?
皇宫,议政殿后的清远殿内,大理寺断刑少卿吴之筱躬身立于皇帝御案之前,恭恭敬敬,面色淡然沉着,看不出一点桀骜不驯来。
和这殿内的一摞摞奏本一样,规规矩矩,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御案上,只要不翻开览阅其中内容,奏本便永远规矩整齐且安静。
奏本总是要翻开的,吴之筱也不可能一直这般恭敬。
坐于御案前的皇帝拿起一本奏折扫了几眼,问她:“上官慕清的案子查得如何了?”
“暂无进展。”她如实回道。
准确的说是她压根就没查,自然也就没什么进展可言,与其花费时间去查那些毫无破绽的账本,不如去探寻漏洞百出的真相。
皇帝丢下手中奏本,道:“工部和兵部这两日上书于朕,问此案到底何时能水落石出?何时能再重新开凿铜矿山。”端起桌上一盏苦味溢散的热茶喝了几口,道:“此案不了结,京郊铜矿山便只能一直荒下去。”搁下茶盏,道:“别的事你暂且缓一缓,此案不宜再拖延了。”
吴之筱道:“微臣知道。”
御案上那盏茶的苦味已漫到她周围,她不禁皱了皱眉。
皇帝问她道:“工部和兵部两处都等着你去查账,可却迟迟不见你身影,这几日你都做什么去了?”
吴之筱细数自己这几日所作所为,掰开手指一件一件道来:“逗猫儿、抓蝼蝈、抓蝼蝈来逗猫儿;追恶犬,被恶犬追;钓鱼捞虾,落水,爬起来烤鱼烧虾……”见皇帝面露不满,她顿了顿,又添了一句:“偶尔也看看书。”
皇帝问她:“看的什么书?”
吴之筱回道:“没什么,就翻了翻历代君王生平。”
皇帝面色稍霁,问她:“可有所得?”
“谈不上所得。”吴之筱挑眉,道:“微臣闲极无聊,仔细算了算历代君王寿命,最长的可达七十岁,除去早夭的、战乱的、灭国的,大多都在五十岁上下,微臣又算了算圣上今年……”她在心里噼里啪啦打着算盘,道:“约莫是五十五岁的年纪。”
她说这些时语气平平,却能让整个清远殿气氛瞬间压下好几层,闷闷沉沉如被埋于冰山之下,皇帝身侧的太监与近侍都浑身发凉,手脚冻僵,双肩发抖,不敢呼吸。
皇上是万岁,吴之筱竟胆敢盘算皇上的寿命,胆大包天,罪不可赦!
她言语之中毫不掩饰的敷衍和不屑,鄙夷与不恭彻底激怒了皇帝,他骤然变了脸,龙颜大怒,狠狠摔下手中奏本,厉声道:“吴之筱,你可知当着朕的面语出悖言,该当何罪吗?!!”
“微臣知道,重则当诛,轻则流放,但微臣这些话确不是违逆之言。”吴之筱并未因惹怒皇帝而慌张无措,盯着那本被皇帝摔到自己脚边的奏折,从容地躬身回话道:“微臣说这些,不过是希望皇上保重龙体,暇时休养,以得万寿无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