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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没和身后的赵泠说一句话,里屋外就有人的脚步声。
是阿姊。
她很快就捧着一竹篮的草药进来了,并说道:“阿筱,你先别从床帐里出来,我和坠珠帮你把屋里熏完了,你再打开床帐,听到了吗?小心被熏跑的小虫子飞到你床里边去。”
“好。”吴之筱乖乖坐于赵泠怀里,低声应她,“阿姊,你慢点儿。”
“坠珠,你拿着这把草药。”阿姊将一把草药点燃,并递给了一起进来的坠珠,并与她道:“你去熏一熏那边的墙角,多熏几次。”
“是。”坠珠接过阿姊递给她的草药,用手中的蒲扇护着草药上的火星,蹲下来去熏那乌黑的墙角处。
“阿筱,上官先生今日要来府里用朝食,你一会儿起来先到浴室里洗个澡,省得满身都是这熏的草药味。”阿姊挪来凳子,踩着高凳,手里举起冒着烟雾的草药,往里屋上边的墙角扫了扫,踮起脚尖,有些吃力喘息,道:“上官先生来临州这么久,你才请人家到府里来做客,太不知道礼数了。”
“三娘子哪里是不知道礼数?她是害羞呢!”坠珠笑着调侃床帐内的吴之筱,道:“以前上官先生到盛都吴府里去做客的时候,三娘子最兴奋最高兴了,早早的起床,让婢子给她梳洗打扮,还描唇画眉的,三娘子这算是女为悦己者容了吧?”
“坠珠,你少编排我,我早早起床是因为家里有客人来,总不能睡懒觉吧?梳洗打扮、描唇画眉也是一样的,什么女为悦己者容,你别捡到一个词就胡乱用。”
床帐内的吴之筱是看着赵泠那双阴沉的眼睛,大声说下这些话的,不是为了给自己辩解,而是因为惜命啊。
她若不说话,赵泠的手臂能将她给揉碎了,碾成末末。
骨头都要散架了,疼得要死。
“我倒觉得坠珠说得在理。”阿姊居然也在一旁煽风点火,笑着说道:“上官先生每次来都给阿筱带好些好吃的糕点和甜果,阿筱抱着那些东西,乐得一整晚都睡不着觉,眼睛都笑成一条线了,非得吃撑了才肯罢休,平日里家里边什么好东西没有,也没见着她吃撑成这样!”
“就是就是,吃撑了还哭着嚷着要找上官先生算账,说他太可恶了,为什么总是给她买这么多好吃的,是不是厌烦她这个学生了,欲图要撑死她,好眼不见心不烦。”坠珠笑得大声,道:“明明是她自己贪食,上官先生多无辜啊,平白受她这一顿嚷嚷。”
老天爷啊,求求你们了,不要再说了。
里屋里的草药味越来越浓,床帐内的硝烟味也越来越烈,赵泠将她压于身下,狠狠地咬她耳朵。
耳朵这么明显的地方,一会儿出去怎么遮掩?昨晚自己都没咬他耳朵,他报复起人来,居然这么不顾她体面的?
吴之筱被他这个小小的动作气到脸颊鼓起,杏眸瞪着他,可他就是不肯放过她的耳朵。
“疼的。”她很轻很轻地小声说道。
赵泠揉了揉她被咬的左边耳朵,又换了一边耳朵报复。
吴之筱:“……”
你大爷的,草!人生没意思!要完要完。
“咳咳咳……上官先生……咳咳咳……每次来府里,都要夸一夸我们阿筱,说我们阿筱聪明伶俐……咳咳咳……还说她尊师重道,很乖巧听话……咳咳咳……”阿姊一面用绢面团扇捂着口鼻,一面高举着草药熏着上墙角,眼睛都熏出泪来,道:“其实我们都知道阿筱在国子监里才不会那么听话老实呢,她肯定是只在上官先生面前这样……咳咳……咳咳……”
“二娘子,我来。”坠珠速速地熏完下边墙角的位置,便接过阿姊手里的草药,扶着她到竹榻上坐着休息,自己踩到高凳上熏高处。
阿姊坐下来,喘了一口气,说道:“这世上能让阿筱变得安分的,应当也只有上官先生了。”
坠珠笑着接话道:“上官先生了不起!”
“哪有!我才没有这样!”吴之筱为自己辩解道:“那是因为上官先生人脾气好,我没什么好……不……嗯……安分……咳咳咳……”
阿姊走到床帐面前,关切道:“怎么了,被烟雾呛着了?”
“嗯……没事没事……嗯……唔……”
床帐里头,赵泠已经在祸害她那细嫩的颈脖了,昨晚自己咬他的,现在他像是全都要报复回来,他才稍稍用力,她就觉得好疼,外头要再多说几句,那她离疼死就不远了。
“你忍着点,很快就好了。”阿姊又从竹篾篮子里取一束捆扎好的草药,点燃,出一点火星慢慢熏着,说道:“若受不了,你就用被子蒙住身子,捂住口鼻,你本闻不得这些苦兮兮的药草味,不要勉强自己。”
“好。”吴之筱应声道。
“你能待得住吗?”阿姊担心地问她。
“只要你们不要再提上官先生,我就算是待到天荒地老,都能待得住。”
吴之筱带着一丝恳求地回道,随之而来的是颈下一疼,好像她张口说“上官先生”这四个字,都能惹恼了身后之人。
“哟哟哟,这就不让提了?这么护着啊?看来三娘子还是很在意上官先生的嘛!”
坠珠这个嫌热闹还不够大的,还来添油加醋,加醋,加很多很多的醋。
床帐里头这个人原本就醋意深重,现在更是泛滥成灾,浓浓的醋意能把她活活淹没起来。
“唔……赵……赵子寒……你……呜呜呜……你放开……嗯……”她低声呜咽,本想怒斥他的,却因声弱而听着像是娇嗔而非斥责。
她又恼又羞,涨红了脸在他身下挣扎着,毫无用处,想要解释,可全都被他吃吞入腹,没给她一点辩解的机会。
“赵子寒,你冷静点……你……”吴之筱觉得赵泠想要做的不只是咬她了,而是想要做更多的事。
“阿筱,你小声呜咽什么呢?”床帐外的阿姊听到了她的声音,担忧道。
“没什么,就是……咳咳咳……阿姊,你少说点话,屋里烟雾太多,你担心身子。”
“没事的,别老担心我身子,再不济也是能撑上三年五载的,这一时半会儿的,能有什么事?”
“阿姊是能长命百岁的。”
“是是是,托阿筱的福。”
再艰苦的事,终是有结束的一刻,阿姊和坠珠收拾干净出去的时候,吴之筱总算能够从赵泠的魔爪下暂时活了过来。
托上天有好生之德的福,幸哉幸哉。
第78章 78 .到底是谁锁的书房门
临州的四季并不分明,现已八月中旬了,若在盛都,应有凉意送来,但临州却不是这样的。
吴之筱常常不知道临州的春何时结束,夏何时开始,秋何时来临,冬何时过去。天暖了花想开便开,不想开便继续扎根,天热了蝉想鸣便鸣,不想鸣便继续趴着等脱壳,天凉了叶想黄便黄,不想黄便继续挂着绿,天冷了雪想落便落,不想落便成雨。
各凭心意。
吴之筱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变得这般依赖赵泠的。
平日里想要抱着他就抱着他,喜欢看他便盯着他看,乐意冲他笑便冲他笑,愿意与他撒娇便与他撒娇,渐渐地,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很想要他待在自己身边。
许是因为她父亲吴国公打小教导她时,便有意无意地告诉她,即使是对父母亲友,也不可过于依赖,过于执着,离散总有时,拘泥于一物一人,终不是长法,太过偏执,终会伤着自己。
小时候,那些堂兄表弟,堂姐表妹等,都曾与她玩过一段时间,可也只是一段时间而已。每当吴之筱与他们玩得兴起,还想留他们在府里继续与他们玩耍时,吴国公便带他们离开了,此后就很少再见到这些玩伴了。
所以,她从小便知道人易散,梦易醒。就像她前二十年是吴家女,二十岁时却不知自己生来是谁。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