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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在州衙外头的那些人见着临州主薄垂头丧气地走出来,便知赵知州又拒了此事,各自叹了一口气,再也顶不住这大烈日的毒晒了,手里蒲扇扇着风,各回各家去了。
然天无绝人之路,八月初三这日,官家派了工部的人来临州,同时中书侍郎赵潜也领着监察之职,随着工部的人到了临州。
长兄如父,赵潜身为赵知州的长兄,对他的婚事许是能说得上话。赵潜才刚下船,就有人拥上来,口中嚷嚷着,要赵侍郎为他们做主,为临州做主。
一开始赵潜还懵了一阵,晕乎乎地看着跪在脚下的一群人,还以为这些人是碰着什么冤案,待他停下脚来粗略听了他们说的话后,竟笑了,还说道:“你们只管放心,这件事包在本官身上。”
赵知州府邸。
“就因为那些人的话,你就给我带来了这些人?”
站在正厅外的赵泠白了一眼离开临州没多久又来临州的赵潜,很是不耐烦,再扫了一眼正厅内端坐着的一群女子,别别手,道:“快打发她们走!”
“这都是临州百姓对你的关心,你怎能不领情呢?”赵潜半请半推着他往正厅里去,循循善诱般劝说道:“他们与我说,你这样好的官,他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吴通判带坏了,想着你身边得有个贴心人,便请了这些个貌美的小娘子前来,让你相看相看,若是觉得不错,再慢慢相处相处,许会成就一段良缘。”
赵泠执意不见这些小娘子,转身对赵潜道:“你是来监察的,还是来做媒的?”
赵潜笑道:“监察是公事,给你做媒是私事,公是公,私是私,两件事都要做。”
赵泠甩开他的手,道:“我还有公事在身,要相看,你自己相看去!”
赵潜望着他快步远去的背影,扬声道:“哟哟哟,好大的脾性,我这是为你终身大事着想,你倒好,尽给我甩脸子瞧!”
“我的终身大事已了,不必兄长费心了!”赵泠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已了?”赵潜小声嘀咕,嫌弃道:“得了吧你,人家阿筱就是把你当个玩伴,你连床伴都不是,还敢大言不惭说什么已了?也不知他这底气哪里来的?”
赵泠的兄长又来临州了,而吴之筱的兄长却因她在临州治水有失,被左相的人一并上书,将他贬谪到了均南郡为郡守……
“均南郡?!要完要完要完!”
吴之筱现在满脑子都是阿兄翻阅均南郡历年积压的文书时,突然发现了她和赵泠的那一份婚书,勃然大怒,拿着那一纸婚书气冲冲地跑来临州,横眉怒目地质问她怎么回事!
阿兄若是生气那是真的生气,绝对不来虚的。上次她把逃婚的阿姊带来临州,阿兄说不给她零用钱就不给她零用钱,没得商量,十分绝情。
当她把这事胆战心惊地告诉赵泠时,赵泠却淡淡道:“发现便发现吧,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何必如此紧张?”
赵泠家里只有一个兄长,他兄长赵潜又不怎么管他,还那么好说话,哪里像吴之筱这么命苦。别说阿兄阿娘了,就是阿姊知道了她瞒着家里人私定了人生大事,都会狠狠斥责她一顿,还会怀疑她做了其他不可告人的事情,比如说会怀疑她已经和赵泠有了孩子……
家里人的诘问和愤怒她是遭不住的,若没有合适的时机,此事不宜过早地暴露出来,能瞒尽量瞒住。
她将这些烦忧一股脑地全都与赵泠说清楚了,赵泠仍旧不紧不慢地说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大不了明日就回盛都与他们说清楚,把婚礼给办了,你也不必整日担心这事瞒不住了。他们若怀疑你已经与我有了孩子,那我们再把孩子给生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吴之筱怀疑赵泠压根没认真听她说的话,别过脸去,气呼呼道:“这是一场婚礼能解决的事吗?这是生个孩子能解决的……”
“不能吗?”赵泠偏过脸,反问她。
此时两人并坐在赵泠的屋顶上,月光皎洁,夜风还带着暑热的气息,熏得她脸颊红红的,而赵泠仍旧是那一张清冷冷的脸。
此刻,他脸色更冷了,月光都比他有温度。
“我……”吴之筱托着腮,低下头细想了想,最后仰着脸说道:“既这样,那我们明年春回盛都便把婚事告诉他们,再把婚礼给办了吧,至于孩子嘛,再缓缓……”
“你说什么?”
赵泠直直地看着她,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话一般,那双深邃的眼眸凝望着她那张看似认真的脸,生怕那认真里夹杂着一丝一毫的玩笑。
吴之筱以为他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明年春回盛都的时候……”
她话还没重复完,赵泠眉间就敛起,似怒似恼,一字一句道:“吴之筱,这不是儿戏!”
当初签下这份婚书时,她就没怎么认真,如今她突然说这些话,又如何能让他相信她是严肃认真地思量过的呢?赵泠不想也不愿再利用她的不认真,仓促地把婚礼给办了,更担心她婚礼过后才发觉事情不对,懊悔与他在一起。
吴之筱看着他,说道:“我知道不是儿戏,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律法书上都有写的,夫妻二人缔结成婚,必得相敬相爱,互相扶助……”她眼底映皎月,认真得虚无缥缈,让人摸不清摸不透。
“相敬相爱……”赵泠问她,“那你喜欢我吗?”
“嗯……”吴之筱支吾着,想起了赵泠所说的喜欢他的门槛,那个门槛对现在的她来说有点高,不禁有些怵,双手揣到怀里,低着头想了想,想了半日都没想出一个准确的答案来。
赵泠低眼看她,轻声问道:“你对我可曾有过一点点的非分之想?”
“有啊。”她转过身,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在他颈上轻轻咬了一口证明给他看,冲他笑道:“够非分吗?”
“不够。”赵泠像是一位极其严苛的先生,失望地摇了摇头。
吴之筱像是倔强的不服输的学生,揽过他颈脖,又狠狠咬了一口,还上手扒开他衣襟,往他锁骨上咬去,在他身上留下深深的齿痕。
她颇有气势道:“你再说不够,那我们就下去,到你屋里去,我非扒光了你衣裳不可!”
“你现在说得这么有气势,那为何那天晚上我抱着你时,你那么害怕呢?”赵泠望着她,问她道:“你是在怕我吗?”
“我才不是怕你呢!”吴之筱忽地站起来,很心虚的高声道:“谁怕你了?你有什么好怕的?你又不是猛虎,还能把我给吃了啊?”抚了抚裙摆,转身就走,头也不回,快下去之前还差点摔了一跤。
既不怕,你又何必走得这么急呢?赵泠望着她仓皇而逃的背影,暗暗道。
第71章 71 .他又来祸害良人枕了!
赵泠深知自己隐藏起来的那一面是什么,平日里不敢轻易放肆,不敢过分接近她,生怕自己暴戾的那一面被她过早的窥探到,她会吓得收拾包袱,头也不回的连夜逃走,兴许还会回头叱骂他一句“你个混蛋!”
此前在国子监时,赵泠看到她与别的男子一道玩乐,一起练弩,心中甚不是滋味,明明很想要将她拽过来,拖到他的寮舍里狠狠教训她,让她以后再也不敢与别的男子接触,再也不许夸别的男子好看。可当他走过她身侧时,见她笑得那般天真,紧了的拳头不由得放松下来,只能与她淡淡道一声:“吴之筱,你握弩/弓的手势不对。”
他很清楚吴之筱喜欢自己什么,喜欢他的模样,喜欢他的沉静内敛,或者还喜欢他对她的纵容。她一开始对自己的喜欢确实很浅淡,就像喜欢一朵花一样,随时可以移情到别处去,在赵泠眼里,那几乎称不上是喜欢。
那时的赵泠就已知道吴之筱此人生性如此,不知何谓深情,只知乍见欢喜。
当时赵泠为了让她对自己的那点喜欢长久些,再长久些,从未在她面前表现过一丝一毫的偏执,也从未真正束缚过她,给她足够的自由。他只静静地等着她一蹦一跳的,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而他永远都站在她面前恭候她的靠近。 ', ' ')